“殿下……”
祁炎扣住她的手指,隼目沉沉地望着她,涌动着熟悉的情潮,“才几日,殿下便忘记了臣。看来臣有必要使些办法,让殿下想起一二……”
醒来时,纪初桃热红了脸。
和预知梦无关,只是一些祁炎向她“讨债”的奇怪画面。
原来书上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竟是真的。纪初桃心中空荡,抱着枕头叹了声,心中暗自盘算一番,才觉祁炎离京已近一月。
离开春,尚有一个季度。
近日天寒,院子里祁炎手植的那些桃树光秃秃的,纪初桃总担心它们会冻坏。
拂铃便请了尚器局的园林匠过来,给几十株稚嫩的桃树缠上稻绳保暖,纪初桃这才稍稍放心,回房提笔润墨,所记不过是些饮食起居的琐事,偶尔捎带一两句含蓄风雅的慰藉之语,又被她红着脸划去,封存好后再交由拂铃送去官驿。
自祁炎领军北上,她隔两日便要写封家书,寄去边关军营。
做完这些,纪初桃将指尖置于唇边轻呼一口气,问宫婢道:“挽竹,你觉不觉得近来天冷了许多?”
挽竹奉上小暖炉,又取了嫩肤的凝玉膏来,一边替纪初桃擦手,一边憋笑道:“奴婢倒是觉得天气和往年一样,只怕现今殿下的身边缺了个某个暖心之人,才觉得寒冷。”
纪初桃的脸一热,将指尖未干的凝玉膏蹭了挽竹满脸,佯嗔道:“这丫头的嘴越发刁钻,不如趁早放出宫配小子去!”
主仆俩笑着闹了一会儿,便听见内侍来报:“殿下,张太医来了。”
想起正事,纪初桃收敛了神色,端正道:“请他进来。”
张太医是个医痴,为人古板较真,故而到了花甲之龄也只混了个医正。但他医术却是极为通达的,且不属于任何党派,嘴够严,有些事询问他,比问太医署那些油条似的人精更为放心。
上次窥见梦境全貌后,有一句话令纪初桃十分在意。
那时梦里的纪昭说:欺骗她的另有其人,自纪妧辅政之日起,就注定是将朽之躯,活不过十年……
到底是什么病症,能精准到十年?
待张太医进殿,纪初桃便不动声色,以好奇探讨的语气,将这个疑问抛出。
张太医听后,略一思忖,问道:“光凭一个寿命年限,可能性太多,老臣不敢妄下断言。譬如此人早有沉疴痼疾,十年而崩乃是常事……”
纪初桃摇首道:“此人一向身体健康,没有痼疾。”
张太医又道:“积劳成疾,亦有可能。”
纪初桃道:“那人的确很忙,张爱卿说得这些本宫亦曾考虑过。只是生老病死向来没有定数,就连最高明的医者也无法断定一个人寿命几何,若她每年都有请医者诊脉,除了体虚过劳之外,并无任何急症,如何断定她必然活不过十年?”
“若是精确如此,便不是天命,而是人为。”张太医的面容肃然起来,道,“臣斗胆猜测,有一种可能。”
“是什么?”
“用毒。”
张太医花白的胡须抖动,解释道:“世间奇毒千万,若有歹人存心谋害,可在苦主日常饮食中投以微量毒素,因为毒量甚微,医者无法当即查出,但日积月累必然侵蚀身体根本。何时想要此人死,只需添上最后一根稻草,此人寿命必将如大厦将倾,精确到具体的年月而崩。”
纪初桃心下一沉,最担忧的事莫过于此。
今日再去长信宫,纪初桃一眼便瞧见屏风后的那张书案空荡荡的,没有纪昭的身影。
往昔这个时候,纪昭都会坐在那案几后,跟着纪妧学写策论和批阅奏章。
纪妧正在和纪姝议事,见到纪初桃进门,纪姝抚着白毛狸奴嗤地一笑:“你瞧,正说她呢,她就来了!”
纪初桃收敛心神,哼道:“二姐在这,定然不是说我正经事。”
纪妧笑而不露,问道:“你来这什么事?”
纪初桃看了眼身侧的内侍和宫婢,纪妧立即会意,挥退侍从道:“都下去罢。”
待殿中只剩下信得过的自己人,纪初桃方握了握纪妧保养得体的指尖,察觉到些许凉意,蹙眉道:“大皇姐近来身子可好?”
纪妧的视线落在与纪初桃相握的指尖上,淡然问:“怎么了?”
纪初桃倾身耳语,将自己梦见的那些事捡了些重要的说出,低声道:“皇姐还是请信得过的太医查一查,尤其是,要留意日常饮食和身边之人。”
话点到为止,纪妧已明白她的意思,眸色一凉,勾着唇道:“本宫明白了。”
纪姝的视线在纪初桃和纪妧之间转了一圈,弯起妩媚的眼眸道:“小废物,你如今可算是金口玉言,可也能掐指算算我的下场?”
梦里关于纪姝的记忆极少,只在最后那段梦中,隐约听下人说起“大公主薨,二公主与大将军祁炎怒而废帝,后呕血病逝,府中男侍皆扶棺哭送”“北燕新王李烈亲自率兵压境,逼废帝交出纪姝棺椁后消失,不知踪迹”之类的零碎片段……
好在梦境最终消散,一切都会是个崭新的开始。
纪初桃微微一笑,轻软道:“二姐不是常说‘祸害遗千年’么?自是长命百岁。”
纪姝却是不领情,没心没肺道:“几十年后都老了,皮肤又皱又丑,我可不要活那么久!”
正说着,秋女史捧着一封战报匆匆而来,请示道:“大殿下,边关急报。”
听到是边关来的,纪初桃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
纪姝似是明白了什么,抱起案几上狸奴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纪姝走后,秋女史将战报呈给纪妧。
纪妧翻开一看,神色不露喜怒,抬眼问纪初桃:“永宁,猜猜看。”
纪初桃不假思索:“赢啦。”
祁炎亲自领兵,怎么可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