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谦朝紧闭的房门走去,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儿人气。
他一手搭在门扉上,另一手握紧了手中锋利的箭矢,正欲破门而入,却听见吱呀一声……
门从里面打开了,阴影一寸寸从祁炎身上褪去,露出他英俊野性的容颜。
祁炎只穿了纯白的里衣,肩上松松罩着件外袍,头发亦有些些许凌乱,似是刚从榻上吵醒。他随意且慵懒地扫视一眼庭院中严阵以待的侍卫,抱臂道:“三殿下府中,真是时刻都有好大的阵仗。”
霍谦面上闪过一丝惊疑,完全没想到祁炎会出现在此。方才他在门外,明明未曾听到里面有呼吸!
难道一个活人会无声无息,凭空出现不成?
“祁炎!你没事罢?”纪初桃的声音打破平静。
她有些不放心,拢着斗篷向前,上下打量他道,“你可曾看到刺客?他伤了你不曾?”
火光摇曳,纪初桃眸中担忧不像作假,泛着粼粼水润的光泽。祁炎眸色几番变化,终是别开视线,沉声道:“谢殿下关心,臣并未遇见什么刺客。”
“那就好!”纪初桃并未怀疑,长长呼出一口气。
霍谦很快定下神,粗犷硬朗的脸上不见丝毫窘迫,只抱拳道:“属下追拿刺客至此,无意惊扰祁将军。若不介意,还请将军让属下进门查验……”
“我若介意呢?”祁炎盯着他。
霍谦不善言辞,攥紧了弓矢,看起来气势比祁炎矮了一截。
都是自己的人,纪初桃不愿闹出嫌隙,便轻声打圆场:“祁将军,霍谦也是尽职而已,你还是让他进去看看放心些,一会儿就好……”
话未说完,纪初桃瞥见了祁炎手腕处的绷带微微渗血,似乎伤口有些裂开了,不由微怔。
她抿了抿唇,好像明白了什么。
察觉到她的视线,祁炎将松散披着的外袍穿戴齐整,待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伤处,这才让开身子。
霍谦不发一言,在屋内巡视一圈,最终在榻前停住。
他将手伸入被褥下探了探温度,眉头微皱,这才沉默着退出屋外,朝纪初桃和祁炎一抱拳。
“如何?检查完了么?”纪初桃问。
霍谦面露愧色:“并无异常……属下无能,惊扰了殿下和祁将军。”
纪初桃毫不介意:“没事,这不能怪你。既是刺客不在此处,你们便去别的地方看看。”
“属下会加派人手保护殿下,还请殿下安心休息。”
“有劳霍侍卫了。”
纪初桃回首看着负手而立的祁炎,眼中像是盛着世间最皎洁的月光,柔声一笑:“那,祁将军也好好休息。”
顿了顿,她将视线从祁炎手上收回,转身在宫侍的簇拥下离去。
蜿蜒的灯笼火光远去,黑暗从四面八方包裹,祁炎的眸色也渐渐冷沉了下来。
在门口站了会儿,确定无人盯着了,这才转身进屋,用脚勾着门扉关上。他行至榻前,将榻下藏着的牛皮水袋取出,倒干净里头的热水。
那姓霍的侍卫不傻,还知道用试探被褥温度的方式来确认他是否安分呆在房中。幸好他经验丰富,离去时为了以防万一,准备了几个汤婆子塞在被子中,这才蒙混过关……
安插在这座府邸中的人都不简单,纪妧还真是看得起他。
祁炎冷冷地想,顺手掬了一捧热水泼在脸上,坐在榻上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走。
正想着,轻柔的脚步声靠近。
祁炎几乎立即察觉,只是来人脚步虚浮,对自己构成不了威胁,便按兵不动,沉声问:“谁?”
“是我。”纪初桃刻意放轻的嗓音响起,轻轻的,像是风拂过三春花瓣的声音。
祁炎没想到她去而复返,剑眉微皱,起身打开了房门。
面前的少女提着一盏纱灯,并未带侍从,裹着珍珠色的狐狸毛斗篷站在门外,仰首看着他:“祁炎,能让本宫进去么?”
祁炎不知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下意识侧了侧身子,纪初桃立即闪了进来。
方才避着侍卫偷偷溜出来,她又急又紧张,跌跌撞撞出了一身薄汗。进屋有些热,便抬手松了斗篷系带透气,露出里头做工精良的中衣,些许锁骨若隐若现……
祁炎好像明白了什么,别开视线,带着淡淡的嘲弄问:“殿下深夜来此,是想让臣侍寝了吗?”
纪初桃反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耳尖瞬时红了,转身道:“啊?不是的不是的!”
祁炎自然不信。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堂堂帝姬深夜衣着单薄的来一个“面首”的房中,能做什么正经事。
可惜,她不该自大如斯,孤身一人前来。
祁炎反手关上房门,一步一步朝纪初桃走去。昏暗的烛光将他高大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一只蛰伏已久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