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凤眸中是看透一切的睿智,道:“万一答应了,不也是两全其美么,永宁?本宫以为你会高兴。”
掺杂利益的婚姻,没人会欢喜。纪初桃攥了攥袖口,终于说出了横亘心里的话:“是不是在大皇姐眼里,我与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
纪妧神情微顿。
纪初桃刚出了长信宫,便见门下立着一人。
她停住脚步,迟疑道:“二皇姐怎的来了?”
纪姝裹着一身冷香狐裘,面容在淡阳下苍白得近乎透明,懒洋洋道:“来看看我的小废物有没有伤心欲绝,为一个不识抬举的男人一哭二闹三上吊。”
“我才不会!”纪初桃笑了声,精神些了,迎向纪姝道,“我本就不喜欢政治联姻,何况帝姬就是下嫁,即便被拒绝,损害的也不是我的名誉。”
既然不是为此事烦恼,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纪姝看了眼长信宫大殿,勾着妩媚的笑意,似是宽慰道:“都说‘高处不胜寒’,一个人在高位坐久了,心是会越来越冷的。”
纪初桃扭头看她,纪姝却是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倦怠道:“今日这场好戏才刚开始,可惜我等不到落幕的时候了。”
纪初桃大惊,担忧道:“二姐何出此言?”
“瞧你吓的!放心,祸害遗千年,大殷完蛋之前我是不会死的。”纪姝大概饮了酒,又开始口无遮拦了,“京都湿冷,我要搬去南方别院小住一月,别想我,想我也不稀罕。”
说罢她摆摆手,飘然洒脱而去,迎向不远处候着的美侍。
……
离那场荒唐的宫宴结束,已有两天。
镇国侯府,后院射圃,草靶上已经钉满了羽箭。
祁炎一身劲装,手挽大弓,正屈起一腿坐在石凳上,在给弓弦上油保养。
一旁的宋元白抱着箭筒,憋了许久,忍不住叹道:“祁炎,你当众拒婚,拂了皇家的脸面,这事儿怕是难以收场了,要不要请你爹出面……”
说到一半,宋元白又泄了气。
当年祁老爷子什么都好,就是儿子过于草包。若说这草包唯一的贡献,便是替祁家生了个天纵英才的祁炎,这才稳住在朝中的基业……
指望镇国侯,还不如指望祁炎自己。
想到此,宋元白凑上前贼兮兮道:“永宁长公主确实极美,祁炎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说实话,纪初桃甚至比传闻中还要好上甚多!和她的姐姐们不同,那是一种未经世事的干净灵动,在权势熏心的宫闱中显得如此亮眼,一触及便再也看不进其他人。
闻言,祁炎擦拭弓弦的动作微顿。
他不禁想起纪初桃那张秾丽精致的脸,心中那抹淡淡的燥郁又浮上心头,垂眸嗤道:“你何时也学会以貌取人了?能用穷奇玉来试探的人可不简单,表面越是纯良,内里便越是危险。”
宋元白桃花眼一弯,笑道:“管她内里如何,貌美可爱在我这儿即是天理!”
玩笑够了,宋元白叹了声:“还是从长计议罢!若大公主借题发挥,扣你个拥兵自重之罪就难办了”
祁炎将棉布一丢,道:“纪妧布下的陷阱,跳不跳结果都一样。她想借题发挥,便让她发挥。”
“你有对策啦?”
祁炎不语,起身活动了一番手脚,手指勾着上了油的弓弦一拉,再松手,发出“嗡”地一声。
好罢,祁炎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宋元白便也放心些许,想起今日正事,又打起精神道:“对了,琅琊王的人又递了拜帖来,你看……”
“晾着。”祁炎淡淡道。
宋元白苦恼:“这样不好罢?琅琊王好歹是皇叔,是在先帝和大公主的绞杀中唯一幸存、并屹立不倒的王爷,就你算无心交好,也至少不该得罪罢。”
“我得罪的人还少吗?”祁炎反问。
宋元白:“……”听听这是什么话,难道还要我夸你好棒棒?
祁炎似乎看出了他的腹诽:“纪妧一直在查琅琊王,他们此事找上门,绝非好事。”
宋元白一个趔趄,惊道:“大公主在查琅琊王!你为何怎么不告诉我?怎么办!要不我将那几人绑了,送到宫里自证清白?”
“不必。”
“不必?牵连到你就完蛋啦!”宋元白这才反应过来,俊秀的脸皱成包子,“祁炎,你到底在搞什么?”
祁炎利落弯弓搭箭,目光落在箭靶的红心上,“从我拒婚起,不管我做什么,纪妧都不会信我。既如此,倒不如将计就计闹得更大些。”
顿了顿,他隼目如炬,瞄准靶心道:“至少,什么时候射出这支箭,是我决定的。”
祁炎指尖一松,箭矢离弦,嗡的一声穿透草靶,溅起碎屑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