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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报复性地把自己拍的影像上传到里面:抓着他手指不放的家伙的睡颜;从公司楼后门踩着余晖或月色,向他或走或跑来的身影……还有另外一些令他的老板非常想删掉的实况照片。

譬如两人去意大利旅游, 友寄新奈手里刚吃了一口的三明治被海鸥猛然叼走的瞬间。

她的头发与裙摆被海风呜呼呼地乱吹,一手还保持着拿食物的动作,过了两秒才抬起头。紧接着脑袋又被路过的海鸥抓了一下。倒霉的游客顿时无语地笑, 又慢腾腾地捂着脸蹲下。

镜头记录着在她鬓边、肩头、背脊翻飞的长发。罗曼式的教堂建筑。红色与灰色的地砖, 灰暗的喷泉。蓝得深沉的天空, 黑色的发丝。发丝下泛红的耳朵。

保镖则因没有及时守卫三明治和雇主脑袋的安全而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这没什么。三明治再买了一个新的,而他只需略施第二次小计就又能见到她的笑脸。

这些得以记载的影像,有些是无心插柳,有些是刻意而为。

有一回, 里包恩在某个雨天点开相机, 稀有地, 善良非凡地, 难能可贵地没有捉弄懒虫新奈的意思。他只是恰好想起第一次注意到她的时候,然后忽然想这么做了而已。

雨天。他记得, 一场滂沱大雨。

自从被威尔帝暗算,眨眼间出现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之后,里包恩只花了十分钟就搞清楚情况。

这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世界,没有七的三次方,没有自作主张的上古种族。现代的黑手党势力——说难听一点,它们正在逐渐落寞。原本以血统延续为传承的家族纽带不再稳固。有的黑手党继承人不仅是泛性恋,还会堂而皇之地去地下酒馆当脱衣舞郎。家族成员与街溜子的区别变得越来越小。他们一天内最忙的时候恐怕是跑腿帮老大拿快递和外卖。

半个月后,深夜。东京仍然车来人往,霓虹灯牌颇具后现代主义风范地闪烁着。

那时还是个二头身小婴儿的杀手坐在24h咖啡馆的外设遮阳棚下,桌上摆着氛围灯、插花瓶与喝了一半的意式浓缩。他知道路过的行人正以惊奇的神色投来注目礼,但他早就不会放在心上。

里包恩捏着比他身形还要大几倍的报纸,认真地读完新闻板块,以及额外从情报贩子那里买的有关时空穿越研究的科学家信息。

直到服务生第12次状若无意地在他座位附近扫地,小孩才折起报纸。

他喝了口咖啡。已经有些凉了。他打算再乔装去赚点钱,买张机票前往印度——据说那里正有一名研究员在做时空穿越的秘密项目。即使这个消息并不可靠,甚至很可能碰到了情报贩子和人贩子的黑心商业链,他即将面临的是一次拙劣又愚蠢的拐卖。

但里包恩只要能看到一点成功的迹象就愿意尝试,而且去探一探、旅个游也未尝不可。换句话说,杀手在这个世界待了半个月了:他无事可做,闲得发霉。

小豆丁放下杯子。

就在这时,遮阳棚外的地面浮现出比夜更深的阴影——都市的夜晚本就黑不到哪里去。圆点一片一片,如斑点般晕染开来。行人隐隐发出惊呼,走得慢的人开始跑动。他嗅到夏天闷热的潮湿的空气。东南季风正在大显身手。

很快,雨越来越大。

在四周徘徊的新来的服务生终于上前,弯腰道:“小朋友,你的家长呢?”

密密麻麻的雨滴拍打着棚顶,发出紧促而沉甸甸的闷响。他转过头,从帽檐下望出去,雨帘如同无懈可击的流动的幕布。

天黑得漫不经心。这座城市蛰伏在阴沉沉的低气压里。

里包恩拿起陶瓷小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