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距离高考还有一年半。
课桌上,还放着厚厚一摞陆辞给她买的参考书,祝福语是希望她有个好成绩。
她在房间里,安静地听着每一句都可能把她推下地狱的争吵。
随着赵阿姨收拾好东西摔门离开,争吵终于停了,临走前发着狠话:“反正这个家有她没我,你要是留着她,那就我走,你自己想清楚吧。”
随着一声沉闷的摔门声,客厅里的温国川也寂静下来。
她安静地坐在房间里,不知道温国川是挣扎更多还是妥协更多,家里的气氛像死寂,她的前途也死寂。
几分钟后,温国川打通了姑姑的电话,商量着可不可以让她在姑姑家住一个寒假。
客厅的隔音并不好,能听到温国川哀求的语气说着让人心软的话,但姑姑始终为难,最后惊动了姑姑的婆婆,电话里传来老太太破口大骂的嗓门,温国川才赔着不是挂断了电话。
客厅陷入了窒息般的死寂,而这样的死寂里,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面前那一摞崭新的参考书上,还写着祝她考个好成绩的字迹,也似乎再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看到。
第二天一早,她还是像什么都不知道,一如既往出门上街买菜。
灰蒙蒙的冬天,空气和天色都没有温度。
路过一家餐馆时,看到玻璃窗上贴着招聘,包吃包住。她的脚步竟然就那样硬生生地停住了,她将招聘信息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走了进去。
然后,理所当然地被拒绝了,“我们不招临时工,也不要兼职。”
这样走了好几家店后,都是以这样的理由拒绝了。
所以在走进最后一家店时,她没说自己是高二的学生。
十七岁,初中读完没考上高中,出来打工。
她静着一张脸,谎话说得没有一丝波动,老板娘没什么怀疑,因为店里多得是初中上完就打工的小妹,看她细胳膊细腿,只担心她做不好,拿了一大盆的碗给她洗。
她从小就被使唤来使唤去,洗碗擦盘子这种活几乎不用什么练习,店里的洗碗小妹教了她一会儿怎么洗刷就让她自己做了。
她洗碗到天黑,手脚麻利,老板娘还算满意,到了晚饭时间,店里的客人多起来,又让她去帮忙点菜上菜。
她在这家餐馆里忙得脚不沾地,手脚酸痛,老板娘对她的干活很是满意,让她再试用两天就正式签合同。
她回家跟温国川说了这件事。
那时候,其实软弱的内心也是有过一刻的期望吧,希望那点尚未泯灭的父爱对她有怜惜,让她安心住在家里读书到开学。
可是温国川听了她的话,尤其是“包吃包住”这句话说出来时,温国川的脸上划过狂喜,一副难题被解决了的狂喜。
那时候他一定是喜悦着,终于可以去把赵阿姨接回来了。
她默默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有太多,她冬天只有两件外套,旧到不能再旧的棉衣。
书本也不能拿,因为她为了能留下这个工作,谎称自己是初中读完就出来找工作的打工妹,高中的书本会暴露她的谎言。
她收拾了一些洗漱用品,拎着小书包,只装走了一只陆辞给她抓的娃娃小猫,还有陆辞给她买的速记便利小册,只有巴掌大小。
带着不多的行李,签下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
一个餐厅里的服务员。
她先是在后厨洗了两个星期的碗,干活利索,手脚麻利,手掌都泡起了褶皱的死皮,老板娘挺喜欢她。
年后让她转到前台来,给客人点单和上菜。
她就是在那样一个狼狈的冬夜,见到了陆辞。
过年的喜气洋洋都还没有撤下来,大红灯笼寄托着岁岁平安,那时候已经临近打烊了,除了几桌快要到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