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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茧难缚 叶芫 2466 字 26天前

天睡得的确不够好。外婆用随身带着的毛毯搭在他身上,是那种柔软的羊毛质地,前方开车的许启君察觉到儿子睡了,默不作声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车里放着的是一首异常舒缓的英文老歌,摇摇晃晃的,迟来的睡意渐渐将他淹没了。  睡得不算沉,更没有做梦,很多个片段从脑海里滑过,也只是往日里的光影重现。想起很多的人,很多的旧事,又在馥郁的沉水香气悄无声息地弥漫而来那一刻,重新归于空白。  “到了吗?”许晟问,睁开眼,已经看见了不远处的牌匾。  “到了。”外婆点头,“下车吧,山上冷,外套穿上。”  还没有彻底亮,天幕呈现出的是一种极其瑰丽的湛蓝色,朔月尚且悬挂在山的那一头。而远处,朝阳正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炫目的光辉让许晟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说文解字》里面怎么讲的?用哪个字来形容太阳的光芒?  许晟垂下了眼睛。  寺庙门口,两位穿着灰袍的僧人正在清扫地面的落叶,外婆同他们欠身行礼,对方也双手合十还礼。  时间尚早,还没有看见几个游人。满院的柏树和桢楠长得极高,交错掩映,而浓郁的沉水香气息像雾一样,从草木的间隙中,慢慢飘散而来。  万佛宝殿中,已经隐隐有颂经声传出。他陪外婆坐在殿尾听经,殿里尤其地暗,两侧的长明灯也是晦暗幽微。  念的应该是楞严咒,外婆闭着眼睛,低声跟着一起诵,神色安然。  听得久了,许晟却莫名觉得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看着两侧跳动的烛火,莫名的,掌心似乎都有些发麻。  他默默站起身来,悄悄退出大殿,许启君看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随他去了。  太阳已经出来了,游客渐渐多起来,往来不止。  有人敬香,有人在佛前长跪不起。一身海青的僧人,神色漠然地立在台阶边,看着香客虔诚下拜。  求签的人尤其多,解签的白发老人面前,排着长队。  不知道说了什么,队首的那人忽然哭了出来,许晟平淡地挪开视线走开了。  在庙里逛了一圈再回到万佛宝殿,外婆和父亲都已经不在那里了。看手机才发现发了信息过来,说是听师傅讲经去了,他要是不想去,自己逛就好。  想了想,于是绕去了后山的茶园,夏茶味苦而涩,茶农甚少在这个时候采茶,因此长得尤为茂盛。  慢慢走完了一圈,正是日照最毒辣的时候,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绕回茶园口,又正巧碰上许启君一行人走上来。  “怎么出这么多汗?”外婆拿手帕给他擦了擦,“吃过斋饭没有?”  许晟摇摇头:“我等会儿就去。”  “就在庙里,别走远了,我陪外婆再走一会儿。”许启君道。  许晟乖巧点头,回到庙里却并没有去用素斋,他站在大殿前,看着黄色的莲花幡在风中招展,青铜鼎中缕缕白烟上升,又被飘散在空中的观音纸打断。  半晌,他提步走了进去,取了一支檀香敬上,抬脸,看着眼前菩萨的金身佛像,满面慈悲。  “要求签吗?”  正要从佛殿中离开,旁边的僧人忽然开口道。  许晟一顿,立住脚:“多少钱?”  “第一次求签不要钱,解签二十。”  “可以只求不解吗?”许晟问,见对方一怔,笑一笑,抬手拿过了签筒。  这是他头一回求签,过程倒是十分地顺利。得了签,又掷杯箋,连三圣杯。  把竹签交给一旁的僧人,签纸也很快拿了过来,上面是几句含糊其辞的诗文,不知道从哪本书里摘抄拼凑过来的,写的是日相。  求签原本只是一时兴起,这签文却让许晟心中不由得梗了一下,下意识转脸看向莲花台上的菩萨相,自然仍是低眉不语。  签纸的一角有个小小的注释,写着下签。见多了求签的人,僧人也会察言观色,见他面色不太对,立刻又道:“求的第一枚签倒也不一定准,还可以再求一次。”  “再求一次多少钱?”许晟道。  “这个自然是随心意的。”  “多少心意足够菩萨给我改运呢?”许晟不由得一笑,摇摇头,“不用了,就这支吧。”  他还是付了钱解签,中午过后,大部分游客都离开了,上午的解签人也已经不在了,现在是个年轻的女居士坐在那里,穿一身很宽松的法衣,手里拿着个木簪子。  “是问什么”她非常散漫地扫了一眼签纸问许晟道。  “我没有特别想问的。”  这话听着简直像故意找茬,那人却没生气,看了眼许晟:“那你求签的时候在想什么?”  许晟沉默了片刻:“佛教里面说,人死后会有轮回,是真的吗?”  “信就是,不信就不是。”她一面说话,拿簪子把头发挽了起来,“如果没有,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着的人不用多想,如果有,轮回之后也成了另外一个人,前尘往事都不记得,前世的人又何必想呢?……但是你问我这个没有用,我看你不信佛,也不会信我……你求签的时候,是在想这个吗?”  许晟短暂地沉默了一瞬,指尖摩挲过签纸上似是而非的签文,站起身来:“忘了……没事……我不解了。”  他拿着那张签快步离开了大殿,走到香炉边,原本想要扔进去烧掉,手伸出去顿了一秒,又慢慢缩了回去。  他把签纸塞进口袋里,径直走出了庙门。  日头还长,太阳明晃晃地悬在山那一边。许晟深深呼了口气,在庙门前坐下,陆续仍有零星的游客从他身边经过。  许晟垂着脸,觉得整个人晕晕沉沉,似乎从昨晚在机场听到林逸的名字就开始了,直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喂,爸。”  “你在哪里?”  “你们在哪儿,我过来吧。”  山上温度比山下低些,池塘里的莲花还没有开,莲叶却已经生得层层叠叠。撞钟声至东侧钟楼响起,久久不绝。水也随着钟声泛起圈圈涟漪。  “我有个应酬,得先下山了。你和阿姨陪外婆吃了晚斋再走吧,等会儿司机来接你们。”  “晟晟和你一起走吧。”外婆却道,“我看怎么脸色不太好?累了?”  “没有。”许晟笑笑。  “哪里没有,我看就是累了。跟你爸爸下山吧,天天在我跟前,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启君这两天视察完,又该回去了。工作这么忙只怕也没时间过来,总得等到暑假才能见了。”  外婆拍拍他的手背:“去吧,阿姨在这里呢。你们父子俩也别在我面前晃了,我也清净会儿。”  “妈这倒是嫌我了。”许启君笑道,“行,那我就带许晟下去了。”  回去的路上许启君电话便多起来了,或许是因为许晟在旁边,大部分也都没接,或者简短说两句也就挂了。父子俩间或聊两句,也没太问许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