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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之死 七不七 2286 字 25天前

谢斯聿在这一天变得很可怕,比万圣节的鬼还要恐怖,带着哭腔说他要回家睡觉了。  “这才口乞了多少?”谢斯聿并不是很着急。  这年冬天,苏乙开始往那几个花盆里种上草莓苗。谢斯聿对于他的爱好保持着观望的态度,不参与,但是苏乙往里面种什么,他也往里面种什么。  年底的时候苏乙并没有得到完整的拆迁款,但他告诉谢斯聿自己卡里有一笔三十万的特别“巨款”。他要请谢斯聿大吃一顿海鲜大餐。  原本以为会花钱如流水,但是苏乙依旧会在两个早餐店之间纠结,最终提步去了那家豆浆便宜了五毛钱的早餐店。  第二年的夏天。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苏乙刷着手机,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眼熟的人,是关于他复读考上了一所传媒大学的动态。  网名是宋很不圆。  也有关注一些社会新闻,譬如本日梁氏集团发布公告称,大股东进入资产重整,公司控制权可能会发生大变动。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处于债务风险的民营集团也迎来了这样一天。  苏乙想,怪不得前段时间谢斯聿那么忙,经常半夜才回家。  他从学校赶回家,路上思索着怎么安慰“失业”的谢斯聿,毕竟谢斯聿这几年似乎很在意梁氏集团的发展,经常关注着集团的股市情况。但另外一方面,谢斯聿终于不用为他舅舅服务了,这又是好事情。  在过马路的时候,突然听到身边有人大喊了一声“瘸子!你站住!”  几乎是本能反应,苏乙以为是在叫他,他迅速转身,谨慎地回头,这才发现是那人是在喊另外一个过马路的瘸腿大爷。  冥冥之中,在正午的阳光普照里,苏乙猛然感觉到他的生活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地方。  他正在慢慢剥离掉这个生来就有的绰号。  被鄙视被嫌弃的时候,也会无数次厌恶这样残缺的身体,但人长大以后,其实会发现精神层面上的残疾更为致命。他忽然意识到,没有人可以接近所想要达到的“完美健全”。  这世上没有存在真正绝对的东西。  生活好像就是如此,施予什么,会拿走一样人最在意的东西,也会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里不知不觉地返还回来。  谢斯聿是晚上才回到家,他脱去西装外套,站在冰箱前面色无常地喝了一杯冰水。  “你…你没事吧?”苏乙走过去问他。  “我能有什么事?”谢斯聿没有发现苏乙的担忧。  他在下午的时候去了一趟罗市,看望突然在高温天气中风的梁厉铭。  开了一点窗帘的屋子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阴影覆盖在梁厉铭意识不清的脸上。  谢斯聿把烟点上,往梁厉铭枯瘦的手腕上抖落了一点烟灰。  只是闻了一下,梁厉铭就咳嗽不已。  “很严重吗?”  烟依旧搭在上面。  谢斯聿自始至终确实是作为一个赚钱工具被培养,但他本人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因为被爱是有条件的。  在很久以前梁厉铭对梁瑛不闻不问,到如今,谢斯聿也是如此的态度。  “其实并不想耗费那么多精力,挺累的,你对我根本不重要。”就像聊家常那样,谢斯聿语气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后来我发现,你还是像这样躺着呼吸才行。”  被爱确实是有条件,自小如果不变得更优秀一点,梁厉铭根本不会养着他。  “但是舅舅,我要有新的生活了。”  某一天,谢斯聿向苏乙宣布了一件消息,说道:“我们又要搬家了。”  苏乙手不安地握起来,问道:“房东…房东又说我们很吵吗?”  “不是。”  那好像就是要完蛋了。  苏乙心又漏了一拍,看着谢斯聿说:“好吧,那我们要搬去哪里呢。”  谢斯聿说了一个小区的名字,苏乙没听过,但还是说:“我去收拾行李吧。”  又鼓起勇气拍了拍谢斯聿的肩膀:“没关系的,我们会熬过去的。”  就这样忐忑不定地入住了很早之前谢斯聿买在城东的新家。  两个漂泊不定的人终于有了定居的城市和家。  第三年冬,梁宁带资进组的电影终于在跨年夜上映了。除了谢斯聿,另外两个参与者都特别激动。  在专门包场的电影院里,他和谢斯聿坐在居中的座位,苏乙的镜头总计两秒,他那句所谓的台词还被删去了。不过给了一个被炸弹炸得一脸模糊的脸,即使这样,谢斯聿还是提前认了出来。  电影结束后,苏乙很期待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在谢斯聿看来,这部因梁宁参与而加重荒谬度的电影百分百扑街,却还是对苏乙很欣赏般说道:“你扮演的尸体很不错。”  梁宁自我感觉更是不错,他饰演的角色是确实是引起了一定的讨论度和热度,这样的错觉让他认为可以真正进军内地实力派小生。  下半场都喝了一点酒。  从梁宁置办的宴会里出来,能听见雪花落地的沉重声音。  又好像是人的呼吸声。  苏乙醉醺醺地趴在谢斯聿背上,双手时不时攥着他的头发。白日里的雪还没有此时那么大,所以当谢斯聿回头对苏乙问:“冷不冷?”  苏乙终于有一点意识往天空看了一眼。他的脑袋罩着一层又一层的围巾,并不是很冷。黑沉的空中弥漫着淡淡的白光,苏乙抓了一下,手掌心上确实有一粒完整的雪花。不过拿到谢斯聿面前时,已经消失不见。  他听见谢斯聿告诉他,“罗市的冬天最近几年都不怎么下雪。”  苏乙晕乎乎地跟着附和说:“是啊。”  “很久以前,我以为很难看到冬天的雪。”  “为…为什么?”苏乙靠近谢斯聿的耳朵问道。  “因为夏天太长了……看不到结束。”  过了很久谢斯聿又轻声说道:“小乙,别再把我忘了。”  苏乙听不出来这句话的意思,很坚定抱着谢斯聿的脖子,对他说道,“我当然不会忘记你的…….我很喜欢你。”  “很喜欢你…..”苏乙又重复了一遍。  在雪地里走了一段路,两人的头发上覆盖着不少雪,谢斯聿的回应延迟了几分钟,他稳住苏乙的身体,对他说:“我也很爱你。”  生于夏日的爱恨像是燃烧的枯草,从过去燃烧到现在,原以为永远看不到尽头,但其实已然在一阵雨里不声不响地停歇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