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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手搭在唐县令肩膀上,语气自然,“我荀氏自本朝以来,便居颍川,羁鸟尚念故地,我族岂能轻离家园。”

“果……果然?我怎么、怎么听说……”唐县令将信将疑,吞吞吐吐。

“既是谣言,岂能相信?”荀谌哥俩好的拍拍唐县令敦实后背,感觉自己好像在拍一块豚肉,“常青被为青州安乐太守,此地,唐兄亦知,已为黄巾所占,郡县官员多逃,只好多带本族子弟前去相助,岂非应该?”

“啊、应该、应该……”唐县令被他拍得连连点头,又赶紧向荀棐行礼。

“荀氏祭祀于此,世代族居,吾如今暂代族长之职,岂敢弃宗庙而去,”荀爽整袖行礼,“此乃无稽之谈,望君察之。”

“……哦哦。”唐县令一脸恍然,回过神来不敢受礼,连忙拱手作揖还礼,“是在下不察,还望慈明公海涵。”

“吉时将过,你带着人赶紧上路,勿耽误时辰。”荀爽眉目一挑,未继续与唐县令搭话,回身向长子催促。

“是。”

“勿忘国恩,勿堕家名。”荀爽郑重道。

“……唯。”抬眸望了一眼父亲,荀棐再次深深弯腰一礼,回身踩蹬上马,拨马转向,振臂高呼,“出发”

“是!”

命令被传下去,角鼓声依次鸣响惊飞燕雀,旗帜举起,整肃的队伍缓缓启程,留下烟尘滚滚的背影。

“壮哉!”唐县令大声赞叹,“君家子弟,能文能武,实乃国之干城!”

“谬赞。”荀爽颔首,并不小心遥想当年。

夸奖兄弟们时用不着如此,到了小辈,尤其是其中还包括自己长子,纵使是他,也不免虚伪起来。

唐县令长长吐一口气,拍拍胸口,擦着头汗,张嘴滔滔,“君族为我一郡之首,陡闻荀氏迁移,一郡上下震动,不知何谓,太守震惊,垂询于我,我也不敢来问,这几天辗转不寐,食难下咽,革带两度移孔,以致家中妻妾俱担忧,咳”

意识到自己说过头,唐县令对着满脸笑意的荀友若,战术性轻咳一声,“也不知何人,因何目的,传出此等流言动摇本郡民心,着实可恶!”

诸荀相顾以目,都未答话。

唐县令浑然不觉,一边将丝帕揣进怀里,一边仍然絮叨,“……今日可算能睡个好觉。”

“既然如此,唐兄早归家休息,”荀谌手感甚好的又拍了他两下,“我就不留了。”

“好,友若说得甚是,我等不必客气。”唐县令点头,一边后退,一边连连致意,“留步,留步。”

荀谌从谏如流,当即止步,拱手与他完成道别仪式。

轺车来去匆匆,带走一个县令。

“……荀公,君家真的不迁走吧?”当了五十年同里邻居,须发皆白的李公,犹犹豫豫、期期艾艾上来问询,“可是雒阳有大事发生?是阿善来信吗?”

“父亲!”李君皱紧眉,拽住他父亲布衣后肘,“荀公子如今可是太傅,怎能直呼乳名?贵人之事,勿要乱问,快随我家去。”

“无妨,”荀爽抬手摆了摆,又环顾周围,拱手向四方致意,“我荀氏久居于此,多受同县邻里之恩义,纵天下有难,也绝无不会邻里自逃,况且如今天子清明,仁爱有德,减免赋税,已使四方叹服。”

对乡邻说辞,自然同县令、郡守不同。

荀氏向来有颇人望,众人听闻此言,俱被安慰,送行也送完,于是就渐渐散去。

然而,归家过后,荀爽与两个弟弟同坐,却也都忍不住皱起眉。

荀悦、荀衍、荀谌侍奉在侧,彼此也相顾无言。

荀柔的判断,他们一向都相信,正因如此,这次语焉不详,越发让人心中惊栗担忧。

只是,举族搬迁,又岂是简单一句话。

荀氏此时若举族搬迁,不仅整个颍川震荡,传到雒阳,又会有何等议论?

今日虽只有唐县令,但观望者又岂止有同县之民。

荀爽在席前轻轻一扣,语气果决,“我家既承国恩,又负郡望,无论天下如何有变,都无弃地而去之理!”

“是。”众人应和。

“集合族中子弟、宾客,勤加操练,囤积粮草、制造箭只锐器,我再同郡中诸姓商议,各自备武,以应万全。”荀爽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