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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户门前停止。

御者扯住缰绳,停稳马匹,请主人下车。

伸手掀起帷帘,荀彧点头谢过御者,正待下车,却听吱呀一声,户门从里打开。

他扶着车辕抬头,只见披着靛青氅衣的俊美青年,自门内快步走出,来到车前。

“阿兄,一路辛苦。”

青年向他伸出手臂,向他抬头一笑,眉目隽丽,宛然生花。

“含光。”

荀彧一时都不知该笑还是叹气。

纵使兄弟,二千石侍中在车前侍奉他下车,阿善真是……一如往昔。

不好拒绝堂弟好意,荀彧扶着他的手下了车,“听闻弟每日午时入宫侍讲,今日怎在家中?”

“阿兄你衣衫如此单薄,不冷吗?”荀柔飞快转移话题,将手炉递过去。

荀彧看着他长大,哪里不知他在敷衍,他摆摆手,没有接手炉,“教导皇子乃是重责,岂可如此轻忽。”

“是我错了。”荀柔抬眸望着比他高两寸余的兄长,眼睛眨眨全是诚恳,“明天我一定按时上值,今日已经告假,阿兄就请既往不咎吧。”

说完,再奉上乖巧奉上手炉,引兄长入内。

如今,荀氏在雒阳聚居的这座小院,并不是何进当初送的那处。

实际上,荀柔当初住进去,并没想过要住长久,只是后来这样那样事情,又要教皇子,故而才没有换住处。

待他和荀攸归去颍阴,荀攸独自再来雒阳时,就拒绝了何进再安排住房,自己在雒阳东北租小院居住,再后来荀柔让学生入雒,在南市开铺做生意练习算学,让荀攸帮忙安排,大家商量后,就在城南买了一个大点的院子。

前院之中种满修竹,此时虽然西风渐紧,但庭前却翠竹千竿摇曳,蔚然可观。

荀柔领着堂兄绕过前堂,穿过草木半枯却打理整齐的中庭,到宅院最里角落一处,他自己的居所。

这间一明两暗的三间室前,却不似别处规整。

尺寸之间,一眼望去,矮树夹杂着些参差草木,临近台阶边,几茎木茎伶仃半枯,顶着几团黄白,既不似花也不像果,倒似蚕茧。

实在乱七八糟。

荀彧看着忍不住蹙了蹙眉。

“兄长,可猜一猜这是何草木?”荀柔轻笑,挑眉露出狡黠。

荀彧侧眸看他一眼,知道他说此话,是有缘故,故仔细看那株半枯的植物,细细沉吟,“此花实白似如蚕茧?非《尚书》所谓岛夷卉服,厥篚织贝者乎?”

“……兄长博学多闻,实令柔佩服得五体投地。”荀柔叹服,拱手长揖。

卉服,就是用花作的衣服,织贝,则是织物如贝,由于棉花种植尚未普及,出现之地又在夷岛(海南岛),《尚书》以此形容棉质之衣物。

另外,此时由于“棉”尚未在中原普及,就连天子西园中种植,也只以为观赏,而不识其用途,所以连这个字现在都还没有。

但他哥居然能从浩瀚典籍之中想到此句,能猜出来,真是什么神仙。

“行啦,”荀彧忍不住轻轻一笑,伸手拉他起来,“弟在家种植此物,不忘百姓寒苦,兄还有何话可说,进屋吧,叔父与采姊俱有书信让彧带来,含光不想一睹为快吗?”

……再次转移话题被拆穿了。

不过,兄长既然不计较,那就过关,荀柔连忙应了,将兄长领进屋。

信中不过家常事,看过信,荀柔便同兄长说起雒阳如今形势。

荀彧不时提问几句,他也一径都说完,见兄长不时或沉吟或点头,心里不免有点惴惴不安。

不过,堂兄最终也并为表露责备之意,只点头表示知道,他最后可是松了口气,“兄长受举,明日将赴公府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