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为这禹州的事情,只怕日子也紧随着剑香夫妻俩的日程。
兰若见她们将话题聊到自己身上来,到底是有些薄脸皮,只起身拿起端盘,“夫人你们聊,我去备晚饭。”
“这还早着呢,急什么?你倒是说一说,在天有什么好的?”玲珑想要将她喊住,只是兰若跑得飞快。
“人家的好,岂能平白无故说给你听?”孟茯见她要去追,只将她喊住,忍不住好笑,“难不成那谢淳风如何对你好,你也要与我们说不是?”
玲珑哈哈一笑,满脸无所谓,断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那有什么好说的,他对我怎么样,你们又不是看不见。”
这里几人好不热闹,让孟茯也暂且忘记了身世的烦恼。
也不晓得沈夜澜他们几个到底是闷在书房里说什么,直至晚饭时间到了,打发人去催了三次才齐齐过来。
桌上也一言不发的,飞快吃完又走了。
弄得孟茯几个女人莫名其妙的。
但也懒得多管了,不管是阮沣儿还是玲珑,在这府里也都是住得熟门熟路的,当即各人去客院里找了休息的房间。
孟茯也歇下。
隔日起来,书香已经回来了,只告知沈夜澜已经出门去了。
说是出门,那必然是不在南海城里了,孟茯不免是有些疑惑,“你可晓得他们昨儿可商量出个花儿来?”
书香摇头,“我回来得晚,并不知晓。”
孟茯闻言,也不指望从书香这里问到什么了。反正问不问的,日子还是要照常过,生意也要继续做,自顾去忙了。
还抽空去了榨油街看了剑香一回。
她也是见过不少孕妇产妇的,唯独没见过剑香这样惨的,竟然因这孕吐的缘故,活生生瘦了一大圈,孟茯见着她都忍不住是有些怀疑,莫不是秦泊对她不好?
但事实上秦泊为此专门请假在她身边照顾着,恨不得替剑香去吐。
见了孟茯更是犹如见了救星一般,“夫人,您是千金手,可是有什么法子,她这样着实太受罪了,我又替不得。”
孟茯摇头,“我没法子,兴许撑过了这前几个月就好了。”
剑香胆汁都要吐出来,好不容易吐完,漱了口就直接扑倒在孟茯的怀里,“夫人,您怎不早说,我若是晓得怀个孩子比练功走火入魔还要难受,我当初是无论如何也不要这孩子的。”
秦泊在一旁不敢说话,只满脸心疼,急得不行。
孟茯抱着变得瘦弱不已的剑香,也没个法子,“那就多吃些水果,总不能一直这样饿着。”
剑香摆着手,“我不吃了,吃了还不是要吐,还不如不吃,没得吐。”然后便抱着孟茯大哭。
最后竟然是哭得睡着了,孟茯琢磨着估计是吐得太厉害,没了什么精神气,给哭晕死过去还差不多。
回来便同书香说,一面直叹:“太吓人了,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孕妇。”
书香早前才看过剑香,晓得是个什么状况,也直叹气,“那也么法子,吃药又没得用,何况是药三分毒,只是如今她什么都吃不下,自个儿已经这样瘦了,往后那孩子还不知道多大呢。”
孟茯听罢,也有些担心营养跟不上,“你打发个人去菜园子那后山,牵两头羊过去,好歹让秦泊每日劝着她喝些羊奶。”
书香有些迟疑,“连水果都吃不下,那羊奶只怕她觉得更腥,如何喝得下?”
“她若是不喝,照着这样下去,不得活活饿死了?倒是反要叫人笑话,南海郡还能有饿死的人。”
书香听罢,想着剑香如今廋得厉害,终究还是应了。
等着羊送来了,便亲自给带到剑香家里去。
那秦泊为了叫她能吃饭,挽起袖子亲自煮饭熬汤,不断在这短时间里分清楚了材米油盐酱醋,厨艺还日益精进。
每日做的一桌子饭菜剑香没动多少,倒是引了文征月他们天天去蹭饭。
一二来去,看着他们吃得香,剑香也逐渐开始动筷子。
如此,秦泊便越发在厨艺上勤奋,还专门请了这些个兄弟们来家里陪着自家的夫人一起吃饭。
每日是变着花样儿。
转眼到了四月份,剑香逐渐没了孕吐,日子似乎也恢复了正常。
双峰县那边进展速度,已经开始烧第一批瓷器了。
孟茯本来是想亲自去的,哪里料想得京城里忽然来了消息。
朝廷最终还是没同意赔偿金国。
这也就意味着禹州那边的军队,很快就会横跨过九龙海沟杀过来。
孟茯听得这消息的时候,不免是慌张起来。
虽然早就预料到会走这一步,但当这战事真正的要发生了,让孟茯心底还是发慌,尤其是想到星盘山下的英雄冢。
当初海贼来时,多少人便因此家破人亡,战争的代价太大了。
可是如果不打,又有更多的人要失去亲人。
这份和平似乎只能是用刀剑来守护。
沈夜澜自是发现了,消息传来后,她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迟早是要开战的,不过是比预计的日子要早些罢了,何况咱们武器精良,又比他们熟悉九龙海沟。”
话是这样,可一开战死人是难以避免的。“也不晓得朝廷是如何打算的,此番打算让谁来做主帅。”京城里的武将极少,总不能让谢淳风的父亲来此吧?
“想来用不了几日,兴许连人带圣旨就到南海郡了。”沈夜澜自己有打算,不管是谁来了,都一样。
“我姐姐可有消息了?”半月前,孟茯收到孟韶玥的消息,她那时候已经到夏国边境了,现在想来已到西域了吧,也不晓得有没有见到云什。
“还不曾,不过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你也不必太多担心。”天机阁的阁主,有的是保命的本事,倒是眼前的孟茯,让沈夜澜有些担心,到时候战事起了,不晓得会不会连累她。
于是便道:“近来你莫要走远了。”
孟茯颔首,晓得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全,而且自己也不愿意被人抓了去做人质,到时候来威胁沈夜澜。何况做人质的滋味她又不是没体验过,着实不大好,险些被自己放的大火烧死呢。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孟茯连府都不出了,各处的账本只打发人送进来。
拓跋筝才送走了莫寻寻夫妻俩,终于得空来看她,“再也没有见过比你还怕死的人了。”
“我这哪里是怕死,我是怕给你们大家添麻烦,又没得武功,被人抓住了就只能伸出脖子等死了。”孟茯觉得自己分明就是有自知之明,怎么到了拓跋筝的眼里,成了那怕死的?
“你说的倒有理,不过我昨日偶然听到长月说,可能你家夫君会做主帅。”拓跋筝已经不去管这些大事情了,所以当时也没细听。
孟茯闻言,有些吃惊,“朝廷真没人了么?我家夫君是个文臣,那战场厮杀的事情,哪里合适他?”
“不合适,不过上一次他不是带着大家打了胜仗么?如今朝廷各官员都举荐他。”见孟茯皱眉,“不好么,文臣武将你家夫君都占了,往后必然是要流芳百世的,你这个做夫人的,也要一起留名史书千古。”
“好什么啊?我看朝廷上那些便是贪生怕死之辈。”再何况她有个不祥预感,忽然觉得这些天自己的不安到底是为何缘由了,“他为主帅,我还能待在南海郡么?”
拓跋筝被她这么一问,明白她问这话的意思,顿时紧张起来,“不会吧?”
“有什么不会的?撇开上一次不算,毕竟满朝廷的人都没有想到,他能带着大家将海贼击溃,所以才没管我,可如今他若是被朝廷任命为主帅,那就不一样了。细数朝廷历来各大小战役,将军奔走沙场,哪个还没点牵挂捏在朝廷的手里?”孟茯急了,不过随后又想起当时孟韶玥的话。
好像也没那么紧张了。
那时候孟韶玥说,‘你所求,他必然都会无条件满足。’难道那时候孟韶玥早就料到了,有朝一日,孟茯会以这样的身份去京城么?
想好事孟茯是从来没实现过,她才和拓跋筝说了自己的担忧后,不到两日京城圣旨就到了。
龙恩浩荡,体恤沈夜澜即将要奔前方战场,担心孟茯无人照料,正好宫中的娘娘十分想见一见孟茯,所以特意接她去京城。
而且还是宫里。
孟茯拿着圣旨的时候,一展莫愁,“我怎么去,就这么去?”她指了指自己的脸。“也不晓得我姐姐的话准不准,若是真那样的话,我也不怕什么,去了还能给你要军饷要粮草,省得动咱俩家的小金库。”可问题是,如果李尚不知道自己是他和玉簪的女儿,反而是他宫里那些女人先晓得,那自己能不能活到京城还另说。
沈夜澜本来是因这一封圣旨而愤怒不已的,听得她这话,忍不住笑起来,“你就这样想去?”他不能让孟茯离开自己的视线。
孟茯当然要去,这城里近来千防万防,可还是混入了不少不明身份之人,没准就是想来抓自己做人质威胁沈夜澜的。与其在这城里兢兢战战的,不如去京城,那边好歹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反而安慰着沈夜澜:“没事,那边有李琮,他虽在皇陵,我去京城做人质,这么大的风声他哪里不会晓得,更何况还有柯家,谢淳风也会与我一起去。”孟茯越说越是觉得,似乎去京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孩子们。但这是去做人质,拖家带口好像也不合适。
于是便道:“我打算让书香送他们去星盘山下,到旬老那里。”虽没有办法证明旬老到底是不是孟兰陵的那个药童,但是从书香去探的口风里来判断,八九不离十。
只是没有点破罢了。
沈夜澜听着孟茯的话,忽然有些难过,“你桩桩件件都安排好了,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去京城?”
孟茯当时和拓跋筝考虑到自己可能会被接去京城做人质后,就开始在想这个问题了,所以躲不掉的,不如早些做打算。
但她晓得沈夜澜不愿意自己去,也不想看到他为此生气,便笑着劝道:“这不是不能抗旨么?何况我在城里,少不得要叫你打发人来保护我,本来人又不够用,还不如我去京城,而且我也没去过,也想看看京城和咱们南海郡相比,到底有什么好的。”
沈夜澜听着她这些现编出来安慰自己的话,看着她努力在自己面前露出的笑,忽然心里难受得不行,一把将孟茯紧紧抱在怀里,“对不起阿茯,我一直都以为,我能一直保护你,但是没有想到……”
孟茯没等他话说完,便抢道:“你这是什么话?你上战场,不就是为了保护我么?何况这样保护的不单是我一个人,还有这南海郡千千万万人。”她说到这里,从沈夜澜怀中仰起头,满眼爱慕,“我是个最平凡不过的人,若不是遇着你,便不会有现在的我。可惜我还是不够厉害,我没有办法与你一起并肩作战,反而只能悄悄躲在你的身后。夫君,不会成为你的负担,就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我能保护你。”沈夜澜虽没有觉得孟茯在质疑他的能力,但是她的话仍旧叫他觉得愧疚。
“我知道,可是你与其花费那样大的力气来保护我,还不如用来保护大家,你用来保护我的力气,足以保护另外一群人。”上战场最忌讳的便是分心了,若是沈夜澜时时刻刻都挂记着自己,岂不是兵家大忌。“你不是自来都相信我姐姐的话么?她既然说了,既如此,只要我见到李尚,我就会平安无事。”
沈夜澜最终还是被孟茯给说服了。
又或者说孟茯觉得自己已经和沈夜澜商量好了,所以当沈夜澜临时去沙溪岛的时候,她便随着谢淳风一起上了去京城的船只。
只是很快便又下了船,熟练地画了妆容,乔装成一个三十出头的农家妇人。
不过身边的却不再是玲珑,而是一样与她乔装成普通妇人的拓跋筝。
“实在对不住了。”孟茯看着和自己委屈着挤在这小船里的拓跋筝,想她也是堂堂一国公主,即便是隐世了,但也不至于给自己做丫鬟护卫。
但实在没法子,除了拓跋筝,书香她们的武功孟茯也信不过。
“你何时与我这样客气起来?”拓跋筝其实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又怕孟茯心里有负担,觉得欠了自己什么。便笑道;“我们是朋友,我虽不能为你两肋插刀,但跟你一起乔装打扮上京城也是可以的。”
“我也不要你两肋插刀。”孟茯与她背靠着背坐在船头,头顶的苍穹瀚海里,是数不清的星辰。
夜风习习拂过,吹起鬓角没有包进头巾的发丝,有些痒痒的。
孟茯伸手去捋到耳后,忍不住感慨:“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的人生会在十五年后忽然变得如此精彩,还认识了你们这些朋友,该是这一生所幸了。”
拓跋筝接过她的话,“是啊,我也没有想到,到了南海郡人生会发生这样大的转变,认识你们这些朋友,我很高兴。”
拓跋筝也抬头望着那满天星辰,“我从前从未曾想过,人生可以这样多姿多彩,以前只想练武。”只想保护亲人。
可是却被亲人所辜负了。
她本来以为,往后再也不会随便相信人了。可是她到了南海郡,本来是想让生活归于平静,过一过这平凡人的日子。但是没有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看着他们那样努力走向前的时候,她虽不能作为领路人,可也想为大家做些什么。
所以她自告奋勇跟着孟茯一起去京城的时候,也明白了为什么独孤长月哪怕丢了一条胳膊,也能义无反顾地跟着沈夜澜去沙溪岛。
她指着天上的星星,“我们夏国有传说,地上有一个人,天上便会有一颗星,只是不晓得这万千星辰里,哪一颗是我自己。听说越善良的人,他的星星就越是闪耀。”
孟茯听罢,心想这么说反派都是白矮星?她也仰头往这漫天星星扫视去,然后指着一颗特别亮星星,“那颗是你。”
拓跋筝有些意外,“我才没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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