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茯睡到午时便起来了,她始终是不放心萱儿几个,这三个姑娘,就没有一个是性子稳重的。
所以简单吃过饭,便直径来到客院这里。
拓跋筝刚好上楼休息,只见着萱儿李红鸾和沈清儿,跟那串在一起的糖葫芦儿一般挨着坐在门口廊下的长凳上。
也不出声,但孟茯看到她们手在动。
走近看了,才发现三个姑娘再玩叶子牌,李红鸾坐在中间,腿上放着一个四角茶盘,放着叶子牌。
见了孟茯来,忙招手,沈清儿一面压低声音问:“小婶不多睡会儿么?”
孟茯心说幸亏我没睡,不然屋子里的玲珑若是早些醒过来,只怕是虚弱无力的她喊破喉咙,这三丫头在外面打牌是如何也听不见的。
不过也没去责备了,都还是小孩子心性,叫她们来看着,怎么可能如同大人那样纹丝不动地守在床前呢?
于是摇着头,“你们去玩吧,我到里面看书去。”
她们三个自然是巴不得,当即收了叶子牌,高高兴兴出院子去。
萱儿却是有些觉得过意不去,“阿娘昨晚没歇好呢,咱们真就这样走了么?”
李红鸾则道:“是没休息好,可姑姑的性子,你现在叫她继续休息,她未必能安心睡觉,咱们若是不让她守,少不得去铺子里或是去剑香姐家的新房子,那出出进进的得多累啊,还不如叫她安心在屋子里看书纳凉呢。”
沈清儿和萱儿就这样被说服了,然后提议道:“那咱们去榨油街?”
去榨油街,当然是去剑香家的新屋子,看看能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但是这样空着手去,她们又不大好意思,最近忙着攒钱还孟茯,也没那多余的银钱买礼物,于是几个一合计,摸到了若光的院子里去。
“我挖一株发财树吧?这兆头好,那个秦家大哥不是在姑姑铺子里做管事们,兴许真能招财呢!”李红鸾琢磨着,已经去管看院子的小子拿了锄头过来,准备动手了。
若光去了银杏路那边,这里因为若光在书院里的时候,还指望过她们三照顾过,所以这里只要不是他在做实验的蔬菜果树,其他花草随便她们移栽挖取。
萱儿颔首,“这倒使得,但老话说这好事成双,你只挖一株摆在哪里都是孤零零的,没得个意思,我也挖一株与你的凑一对。”
沈清儿闻言,抬首看了她俩人一眼,“你们也太敷衍了吧。”
“你送什么?”萱儿可不觉得敷衍,朝沈清儿走过来,见她这脚下都是些寻常花卉,“这些都不好,你若要送花,也要送那寓意好的。”
“那我挖百合?百年好合?”沈清儿挑眉,当下就自己做了决定,从萱儿手里夺了小锄头,“借我一用,我这个好挖。”
挖完,锄头还给萱儿,便去搬花盆。
三个人大约花了两炷香的时间,沈清儿的百合倒是容易,就是萱儿和李红鸾的一对发财树挖的时候有些费劲。
等折腾好,府上又没多余人,好不容易找了两个婆子来帮忙,跟着一起带到大门口去。
婆子们不出门,便喊门子帮忙。
门子听说她们三要去那油榨油街,又看看这些个百合花发财树,忍不住吐槽:“我说各位姑娘,你们也是正儿八经有身份的小姐,人家剑香姑娘成亲一辈子就一次,真金白银不见你们半分,就送这些个花花树树的,还是从二公子那里匀来的,你们怎好意思?”
三人现在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才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你懂什么,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呢。何况剑香姐和我们什么关系?说钱就见外了。”沈清儿头一次觉得这门子咋这样不可爱了?当即只使唤着他,“你帮我们把树送到车牌下去。”
他们要去那里等车,然后直接去榨油街。
门子唉声叹气,但还是老老实实给她们几个姑娘搬着花盆过去。
因带着这些个花木盆景,几个姑娘索性大方一回包了车。
转辗到了这剑香家门口,只见大门敞开着,从外面看去,院子里还有些乱糟糟的,不少家具东西都还没规整。
剑香听着马车在门口停下,忙迎出来,见着是她们三个,有些惊喜,“你们怎么来了?玲珑那里哪个守着呢?”
“姑姑看着呢。”李红鸾回着,指了指马车上搬下来的花草树木,“剑香姐你是知道我们现在日子紧巴,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些个权当我们的一片心意,等着那乱石滩月底结账了,我们就凑钱给你买一套好头面。”
这是她们在马车上商量的,到底是叫门子有口无心说了一回,所以最后还是决定有钱了再补上礼物。
其实她们即便没有及笄,但是好看的头面首饰也是有的,但都是大家送的,总不好再转送他人,何况剑香这是成婚大喜呢。
所以才决定攒钱买新的。
“心意到了就是,何必破费,再说那些花里胡哨的戴在头上,影响我出剑的速度。”剑香弯腰抱起栽着发财树的花盆,大步直径往院子里去,一面招呼着她们三:“还没收拾出来,你们随便坐。”
那秦泊早就闻声出来了,这会儿也跟着道谢,一起抬着花盆进去。
萱儿三人鱼贯而入,扫视了一眼,果然见着还没收拾好,也就是除了床铺桌柜子这些大些的家具摆了,其他的地方都是空荡荡的。
于是便道:“剑香姐秦大哥,有什么我们能做的,赶紧使唤。”
剑香倒也不客气,只让她们帮忙搭手收拾。
到了夕阳余晖,碎光乱影落满了屋顶,萱儿她们才回去。
秦泊与剑香一起出门挥手道别,心情很充实逾越,又忍不住看朝剑香,“来南海郡,大抵是我这一辈子做得最对的选择了。”
“那娶我呢?”剑香挑眉问。
“与你结成夫妻,想是天定的姻缘吧?若是我不来南海郡,只怕这一辈子也不会遇到,更不可能在海神庙前的姻缘树下遇到你。”所以还是说,来南海郡是最对的选择。
海神庙门口那些老榕树,因挂满了这些许愿条,所以被人称为姻缘树。
剑香露出满意的笑,隐约猜到他为何如此感慨,“我敢说,若是她们三个不是跟着夫人的话,只怕还不知道有多少小心思呢!”
这三个姑娘,任何一个站出来,那些个小心思绝对都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
也亏得是在夫人身边,整日出进都带着。兴许夫人没有特意去教给她们什么道理,可是夫人对她们每一个人都是真心以待,那是能感觉得到的,而且并不在她们身上图个什么?
一面说道:“都说养孩子就须是要言传身教,夫人怎样为人,将来她们行事便是如此。”所以到现在为止,她们三都能和平相处,没有别家院子里的那种争风吃醋。
“是啊,夫人的确是不错的良师益友。”秦泊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母亲,人人都把她当做那女诫礼法的典范,可是事实上她教出来的孩子呢?
自己的离家,二弟犯事,还剩下一个宝珠,也不晓得她如今怎样了?
不过既然已经走出了那个家门,又想这些无关紧要的做什么?他这些年来,他也为秦家做了不少事情,应该足够偿还了。
他目光温柔地看朝已经开始忙碌的剑香,心思逐渐被幸福填满。
如今,他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家,新的人生也开启了。
镇北侯府,与自己也将彻底没有了任何关系。
剑香并不晓得秦泊心中此刻在想些什么?她就晓得韩宣云说的,嫁的是这个人,不是镇北侯府,所以成亲这事儿,自然不必去问镇北侯府的意思。
而且山高水远,也许从秦泊来这里的那一刻,就已经断绝了与镇北侯府的任何关系。
所以只要秦泊不提镇北侯府,剑香当然不会去找不痛快。
起身只见他正吃力地搬着地上堆得厚厚的箱子,走了过去,“我来帮忙。”
孟茯家这边,今日若飞他们回来得早,四个小少年勾肩搭背,提着些新鲜的螃蟹回来。
孟茯正好和拓跋筝一起从客院过来,正好在中门这里遇着。
那谢淳风来了,没去石头县,所以这会让他在。
“哪里得来的,这蟹瞧着好肥。”孟茯一眼看到他们肩膀上的篓子里都装着肥蟹,只怕加一起得好几十斤呢。
这个季节正是吃蟹的好时节。
拓跋筝就比较喜欢吃清蒸,再佐兰若独家调制的辣蓼草蘸料。
不过都说调味清淡些就好,辣蓼草味道太重,抢了螃蟹的味,但拓跋筝一直十分钟爱。
所以孟茯问完,便朝拓跋筝笑道:“你得了大口福。”
“今儿收工早,遇着一个同窗,他家里做这一行生意的,刚好从福贵洞那边送来的,一定要送我们,推迟不过就带回来了。只是白拿人家的总不大好,改日我们约了去河边的夜市里吃烧烤,趁着这机会给阿娘先请示一回。”若飞笑回着,一面将背上的篓子递给催促着他们,要去厨房的沈珏。
孟茯颔首,“也是,应当礼尚往来的,若是银钱不够,我这里拿就是了。”目光瞥见沈珏那积极收篓子,忙着送厨房去的模样,少不得提醒他,“你身子还在调养,最多吃半只。”
沈珏顿时跟那泄了气的球一般,无精打采,提着篓子,也没了方才的积极性。
李君佾便接了过去,“我送去吧,你们不是想去看玲珑姐么?”
孟茯听着他们要去看玲珑,全给拦住了,“且不说你们才从工地上回来,浑身尘头飞扬的,何况那谢大人守着呢,你们去添个什么乱,快些去将身上洗一洗,换了衣裳出来准备吃饭。”
然后自己和拓跋筝各自分拿了两个篓子,往厨房里去。
在天正在打水,自不必多说,必然是为了给兰若献殷勤,见了孟茯来,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吓得手里的绳子滑了,刚打满拉上来的一桶水便又落回井里去。
拓跋筝在一旁忍住笑容,将篓子递给他,“若飞他们同窗送的,好几十斤呢,正好你在这里给刷洗一回,免得让兰若劳累了。”
孟茯也不说话,只将手里的篓子也递给他,拉了还想打趣他的拓跋筝一下,一起进了厨房里去,一面在耳边小声道:“你从前那高冷范儿原来都是装的么?怎么这如今年纪越大,越是喜欢逗弄人呢?”
拓跋筝心说没有的事情,不过是见着有趣罢了。
这厨房原本是没有这样大的,不过兰若接手给收拾了一回,将旁边挨着的房间给打通了,所以整间厨房通风又明亮宽敞。
她正站在里头窗户的灶台处在煮饭,因是离得远,所以根本没有听到拓跋筝和孟茯在外跟在天说话。
这会儿只听着脚步声,以为是在天来了,有些嫌弃道:“你怎这样慢?锅都快烧干了,你这……”
扭头见着是孟茯和拓跋筝,余下的话不由得梗在喉咙里。连忙道:“夫人,筝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若飞他们得了些肥蟹,我们俩送过来,看看你这里有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孟茯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提着水跑进来的在天,“不过现在看来,想是不必了。”
兰若红着脸,不晓得是太热还是因孟茯的话。
好在孟茯和拓跋筝没有多待就离去了,方叫她松了口气,少不得又要教训在天,怎么不早些提醒她。
而孟茯和拓跋筝出了厨房,方想起明日之约。
上次在司马少熏家,说是每月聚个几次,大家轮流做东。
明日司马少熏就张罗着在河边吃烧烤。
“这倒是赶巧了,明儿玲珑总该醒来了,我瞧那谢淳风的意思,是想将人接到身边去,你是如何看的?”拓跋筝问着孟茯。
“我还能如何?倒是想留在身边,可是照顾不过来,既如此他想接便接走,反正方才他也说了,若是玲珑一直记不起来,往后他也拿她做妹妹。”兄长照顾妹妹,理所应当的。
这也不是孟茯推卸责任,实在是谢淳风今虽没直接说要接走玲珑,可却拿来了婚书。
他与那李蓉也没个什么夫妻之实,孟茯也就没去提他这尚公主的事情。但如果他若是回京城,孟茯肯定是不会让玲珑跟着他一起去的。
那李蓉本就是个擅算计的,连李馥这样的妹妹她都能害,更不要说是自己驸马心爱的女人了。
因为今晚吃蟹,所以旁的菜也就准备了两三个搭配着,所以晚饭比往昔早了半个小时。
孟茯让人捡了几只装了,送去客院给那谢淳风。
自家这边,七个孩子与她和拓跋筝,便坐满了桌子。
“哥哥你们那同窗说约去吃烧烤,可有说过带家属?”萱儿方才听了一嘴,自打上一次沈浅儿来,孟茯带着她们出去逛了一回夜景,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好事情了。
所以便惦记着,想要跟着哥哥们去。
沈清儿和李红鸾也将目光落到他几个小子的身上去,满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