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是当铺那边送来的,孟茯给银子人家也不要,这会儿还给三皇妃,也不要,好叫孟茯发愁。便道:“那就先放在你这里,总不好叫我再让人扛回去。”
三皇妃也只得让同心领着脚夫们抬到屋子里去,只是这些东西她到底都给换了银子,如今留下总觉得不仁义。
所以孟茯走后,她思略再三,喊了同心将银票都取来,尽数归还到当铺去。
同心带了两个人,请了掌柜出来,将装着银票的包袱塞给他,便匆匆跑了。
掌柜的打开看了,一脸无奈,逐取了一半出来,喊心腹送到衙门里去,“当下海贼围困,衙门里正是缺钱之际,且送去吧。”
自不说这掌柜的慷慨解囊,便是这整个南海郡老百姓众志成城,一心抵御外敌。
早前还期待着朝廷的援军,只是这眼下已经过了正月初八,仍旧没有半点音讯,便是衙门里那边没有露出半点风声,可老百姓这心里如何不明白。
南海郡!如同从前一般,依旧是被朝廷放弃了,朝廷还是不愿意花费一兵一卒,甚至是一个多余的银子都不愿意用在他们的身上。
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好在如今的知州大人,以及这因着石头县铁矿来此的三皇子还没有放弃,满城的人也没有放弃,更没有像是从前那般,听到半点风声便犹如惊弓之鸟,收拾包袱举家逃离。
大家现在对未来仍旧是充满了希望。
城里的日子照常进行,就如同孟茯的菜园子里,长工们还如同从前那般辛勤劳作,只是每天送到菜市场的大部份菜,改成了装箱送到朱仙县。
孟茯抽空去看了一下卫如海家的千金,已经出月子了,白白胖胖甚是可人,卫如海的老丈人给取了名字叫平安。
愿这南海郡能躲过此劫,一世平安。
孟茯回来正好瞧见若飞若光兄弟二人,十三四岁的男孩子了,正是在长个头的年纪,孟茯只觉得才几天没见着,兄弟俩又长高了不少,只是见着他们面颊消瘦了,极其心疼,“就休息两日吧,队伍不差你们两个孩子。”
“阿娘且放心,我们这身子骨从小锻炼,坚硬着呢!何况队伍里多的是像是我们这般年纪的同窗,哪家阿娘不心疼?可若是都因此留下来休息,那些个物资,仅靠着王大人,怎可及时送到?”若飞回绝了,他就是回来换双鞋子罢了。
牛马骡子都用来驮货拉车了,他们就只能靠这两条腿来走,鞋子磨破了,他们便趁着这去装货的功夫,赶回来换双牢固些的鞋子。
刚跟着队伍走的几日的确是磨得脚底全是血泡,不过这些日子已经适应,又或者说是麻木了。
而且他们只是在这南海城和朱仙县间行走来往罢了,最多是辛苦些,却比不得那边那些个守在海边的将士们,他们时时刻刻都是将那性命放在刀尖尖上的。
与他们比起来,这脚底磨出来的血泡算个什么?
孩子觉悟高,孟茯就算心疼,可也不好在劝,只是想着菜园子那边腌制的第一批咸鸭蛋也应该快好了,便道:“我明日找卫管事将那些个咸鸭蛋都装好,明日你们来拉货的时候,一并给带过去,这东西比不得那汤汤水水的送到将士们手里麻烦,只消煮熟后就能吃,又极其下饭。”
因为将士数量有限,整个朱仙县又几乎承包了这南海所有的海岸线,十一二个渔村在海边正好连成一条线,哪里都是要人守着的。
所以这差不多五万的军队,只能化整为零,分到各村子里,不过四五千人罢了。
而且朱仙县这边还要留人。
如此一来,大家只能两班轮流换着,吃饭也就不方便,只能啃一些干粮。
好在各村子里如今都全心全意跟着抵抗海贼,所以这送去的物资,村里有管事者领了去,张罗着村里的妇人们给将士们做好,差自家男人送去,也能跟着巡逻。
军民一条心,没有一个闲着的。
也正是这样才叫老百姓们看到了希望,一个也没有跑,愿意留下来一同迎战。
若飞应着,见若光也收拾好,见他护腿有些松弛了,蹲下身给他绑了个结实,才起身朝孟茯拜离,“劳烦阿娘了,我们先走了。”
孟茯一路送到门口,只是这兄弟俩到底是大了,她这脚步竟有些跟不上。
回来也没敢闲着,喊了府里一干人等,都聚集在院子里,将伤药都拿来,制作药丸的制药丸,碾药的碾药,便是萱儿等人,也没有闲着。
未雨绸缪总是好的,不该等到真要用上的时候才去药房里挑拣药材。
如今距离南海郡被海贼围袭,已将近半个多月的时间了,海贼们的声势浩大,将近二十万来人。
南海郡的众志成城,不同从前一般,闹了海贼老百姓们就四处逃窜,这一次竟然全都留下来了,一起抗战。
朝堂上难免是出现了两种声音,一种是觉得沈夜澜这是垂死挣扎,那南海郡也就这么一个铁矿罢了,如此偏僻贫地,舍弃了便是,将铁矿毁掉,何必浪费资源与之抗衡?
索性那些海贼上了岸来,没得个半点油水,自然会回海上,往金国禹州去的。
到时候老百姓们再回去就是了,如此不死不伤半个人,可他偏要自作主张,带着那几万才练了一年不到的散溃队伍去迎战,这不是害人性命么?
但另外一种却是主张迎战,辽人打来就割地投降,金国打来也只赶紧递了降书,如今这海贼齐国还要躲,如此哪里还有当年祖皇帝的英明强武气势?
只是大家都是耍嘴皮子,说了那么多,兵部不曾出半分力,朝廷也没有要调兵的意思,各处的人马都是推三阻四。
说是不敢随意跑到南海郡那么偏远的地方,若是金国辽国忽然袭击,来不及回头,到时候损失更大云云。
而因着此事,沈昼言也将状告岳父的事情延缓了,便先找人救治大舅兄。
听得朝堂这些事情,心中不免是悲凉万分,又怨自己不在河州,不然无论如何,也要将各处府兵都调集到南海郡去。
不过好在与房氏这患难中也见得了真情,逐渐忘了还在河州府里的阿瞳。
转眼又过了两日,听得传言,说三殿下居然私自募兵,竟有两三万之多,眼下正往南海郡去,只怕已是要到了。
沈昼言听罢,虽不知道三皇子此举何意,但这些兵将去了南海郡,少不得是帮自家三弟的,可是三皇子如此一来,怕是要背上天大的罪名了,一时就想到了他留在京里三皇子府里的一对儿女。
当下想了半刻钟,就与房氏说道:“大舅兄这里,你悉心照看着,我出去一趟。”
这些天里沈昼言除了为自家的事情耽搁,还未那南海郡的战情忧心,房氏见他每日愁眉不展的,也不敢多问,只是叮嘱着送到门口,“不管何事,夫君莫要忧心,万事还有我们母子三与你一处呢。”
沈昼言听到她的话,回头瞧了一眼,忽然发现房氏苍老了不少,明明记得她嫁给自己的时候,还是花儿般俏丽的好时光,这些年跟着自己,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心里没由来生出一些个愧疚,抬手朝她摆手:“且进去吧。”
他去处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回来。
出去的时候天色本来就已经不早了,这会儿更是漆黑一片,只借着沿街这新年还没撤下的灯笼,方能照出一片辉煌亮光。
他从后门进来的,胳膊底下一边夹着一个孩子,一男一女。
房氏被唬了一跳,但没有敢多问,见他满头的汗水,只赶紧从他胳膊底下接了那小姑娘到怀中抱着,往屋子里去。
将两个孩子安顿好,房素屏给沈昼言递了一杯茶去,他饮下后房素屏方给他擦拭着头上的汗水。
沈昼言回头朝床上那俩孩子看去,“吵得慌,没有咱家的珏哥儿和清儿听话乖巧。”所以他就一人劈了一记手刀,给打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