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面,隐隐已听到了迎请队伍欢天喜地的敲打声,在天在人忙将门口的炮仗点燃,只听那噼里啪啦中,街上的迎亲队伍也欢喜地走来了。
沈夜澜身穿着大红色吉服,坐在他那一头翩翩白马上,瘦下来的韩宣云跟着几个书院里的年轻先生跟在一旁。
好不热闹。
都是那器宇轩昂的年轻公子,看得街上两旁凑热闹的小姑娘们好生激动。
而屋子里,鞭炮声刚响起,沈夫人就连忙扶着孟茯坐到床上,将那喜帕给她盖了上去:“真是赶巧了,这吉时一点都没误了。”
这时候,院子里已经热闹起来,新郎官已经进来了。
孟茯这会儿只觉得那些嘈闹喧嚣似乎都远去了,只能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她有些紧张,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更要命的是她觉得小腹有些不舒服,这种熟悉又让人十分不喜的下坠痛感,太糟心了。
哪怕她知道这是假成亲,沈夜澜不会逾越了,可是好歹是嫁人,就不能推迟一天,让她舒舒服服地拜堂么?
“大嫂。”她叫了一声,决定还是跟沈夫人说一下。免得到时候弄脏了这一身吉服。
“怎了?”沈夫人就在她身旁,听到她有些不安的声音,以为她是紧张害怕,忙抓起她的手道:“没事的,你们本就十分熟悉,这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不是。”腹部的痛感越来越明显了,“我月事好像来了……”她声若蚊蚋一般响起,本来是个妇科大夫,平时说起来挺顺口的,压根不会觉得为难。
可今天不一样,这是她的大喜之日啊。
外面虽然吵闹,可沈夫人离她近,所以哪怕她声音小,沈夫人也听了个清楚。
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别慌,没事,我去门口拦一会儿,你快收拾一下。”说罢,连忙将她头上的喜帕接下来,“月老菩萨,大人大量啊,我们并非有意的,只是这时机太巧了。”
阿茯的月事,怎么就这样会挑日子呢?
孟茯连谢了她,将一把将那拽地的裙子抱起来,往衣箱里去翻找自己自制的月事带。
她的一部份收入,都花在上面了。
草木灰她是断然不敢用的,所以就自己扯了棉布和那防水的油布逢在一起,中间塞了些棉花。
等她收拾好,捡了盖头帕自己盖上坐在床前,房门也被打开了。
她没有什么兄弟姊妹,又无娘家人,所以是沈夜澜亲自进门来接的她,当下直接拦腰抱起,出了这房间。
再出这小院。
最后上了花轿。
孟茯眼前所看到的就是一片红,而且因为月事的缘由,她一直都很紧张,就怕忽然侧漏了,脏了沈夜澜的袖子。
所以当进了花轿坐下后,稍微松口气。
接下来她全程紧绷,一路到了书院,拜了天地,礼成入洞房,只有沈夫人跟她在一起,她才彻底放松下来,“再也没有人像是我这样倒霉了,这怎么办?”
“哪里还要怎么办?照着我看着才是真的红红火火了,你这里坐着,我去厨房里让人给你准备些红糖水,三弟是聪明人,他若是进来看到你喝的红糖水,心里自然就有数了。”
沈夫人说着,也不等孟茯开口,就出门去了。
急得孟茯险些扯了喜帕追出去,心说沈夜澜是知道的了,那整个厨房不也知道了么?
厨房知道了,那还能瞒得住大家么?到时候,全都晓得她成亲之日来了月事!
可沈夫人已经走了,她也拦不急,只能在屋子里干着急。
没多会儿,沈夫人就跟玲珑一起进来,还带了红糖水。
喝下后,孟茯的肚子的确是暖了不少。
这段时间最是无聊的,沈夫人没多会儿就出去招呼客人了,就留了玲珑跟她在房间里。
也是无所事事,端了一碟瓜子放在跟前剥起来,一边聊今儿的婚事。
婚事这样着急,却又准备得万事妥当,就孟茯她这个新娘子不争气,忍不住暗地想,果然和沈夜澜是做不得真夫妻了。
新婚之夜,她这月事还来了。
伤脑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天色就暗下来了,期间沈夫人和几位夫人进来,喂了她吃生饺子。
也不是真的吃,也就走个形式,问她生不生罢了。
还吃了一顿饭,就是盖头帕不能揭,吃得有些费劲。
这会儿她坐在床上,已经坐得腰酸背痛了,玲珑也在一旁打瞌睡,忽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是沈夜澜的脚步声,孟茯最是熟悉,连推了旁边的玲珑一把。
玲珑清醒过来,见是沈夜澜,忙道了一声三公子,便赶紧出去了。
沈夜澜见着这新房中一切简陋,心中很是对不住孟茯,走过去拿起撑杆将她头上的喜帕揭掉,“委屈你了。”
孟茯想说不委屈,她现在就想上个厕所。如今这喜帕揭了,忙起身,“不委屈,是我要谢你才是,这千钧一发之际,没抛弃我,还遵守承诺娶我。”不然那二皇子真要纳她为侧妃,她只能亡命天涯了。
她一起身,沈夜澜似乎就猜到了什么,伸手将她外面那厚重的霞披退掉,“脱了吧,也方便些。”
孟茯不免是有些尴尬,心里又十分感激他。但当下情况紧急,也顾不得道谢。
等收拾好了从小间里垂着头出来,不大敢看沈夜澜,没想到沈夜澜却朝她走过来,拉了她的手一起坐到桌前,“阿茯,对不住你了,此番是我唐突,只是外面的消息你也听说了,不得已只能先委屈你,不过你放心,等往后到了南州,我一定补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孟茯一直盖着喜帕,是看不见。但是她耳朵又不聋,今儿的婚礼对她来说,已经足够盛大了。忙道:“这已经够盛大了,哪里有什么对不起。”
两人挨着桌坐下来,沈夜澜知晓她身子今天不适,也没去倒酒,反正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以后一定会给孟茯补上一场婚礼。
那酒以后再喝也不迟。
只问着她:“身体好些了吗?”
孟茯到底有些不好意思,那头差点就要埋到桌上了,“没事了。”
显然好像不止是她紧张,沈夜澜好像也紧张,话都比平日里少了许多,两人默默吃饭,然后洗漱休息。
床铺很大,孟茯先一步躺到里面,隔壁传出沈夜澜沐浴的水声,她想着头上的喜帕刚被揭开的时候,看到沈夜澜一身俊朗翩翩的大红袍子,满脸都是神采飞扬,他今日很高兴。
所以娶自己这事儿,不算勉强他吧?
孟茯想着,也不知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白天又一直折腾,竟然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沈夜澜沐浴出来,见床上已经睡着了的孟茯,有些哭笑不得,他还有些话要交代她呢!本来是打算跟她交代完后,就马上启程去南海郡。
可见她给自己留出来的床位,鬼使神差地躺了上去。
身旁,咫尺再近的是孟茯香软的身子。属于她特有的带着些药草清香的香味,时不时地飘过来。
这香味和她的笑容一样,让人特别容易觉得平静,又觉得温馨。
这时,梦中的孟茯忽然朝他滚了过来,沈夜澜连忙将手臂抬起。
这下正好,她整个人都躺在他的怀里了。
可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沈夜澜只觉得才眯了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随从的声音。
天快亮了,他须得启程了。
孟茯醒来,那已经是天亮了,若不是入目的还是这一片喜气洋洋,她都有些怀疑,昨日到底是做梦还是成亲?
而且枕边空荡荡的,半点余温也没有,让她也不知道昨晚沈夜澜睡下没?还是昨晚就走的?
外头的玲珑听到她起床的声音,也就敲门进来,将沈夜澜的信递给她,“三公子天不亮就启程了,晓得您怕耽搁少爷们读书,他又要不停歇地赶路去南海郡,所以便没叫您。”
孟茯拆了书信,信里沈夜澜让她就继续住在书院里,等过这大半月,书院放假了,就带着孩子们去南海郡找他。
孟茯想着也正好,这一下变成了夫妻,她一时半会儿也习惯不了,如今沈夜澜先去南海郡,倒给了这么一段时间做缓冲期。
当下将信笺收起来,“也好,那秋梨坊的那处铺子,你得空了去牙行给我挂个牌子,出了吧。”
玲珑应下,要伺候她更衣。
孟茯吓了一跳,“你干嘛?”
“伺候您更衣啊,这都成亲了,您就是夫人,我是侍女……”玲珑看着孟茯的眼神,没敢将话说完,一面松开她的衣裳,“那行,我一会儿给您梳头。”
梳头这事儿孟茯倒没拒绝,她实在不擅于梳头。
公婆不曾见过面,还远在南州,自然无敬茶一事,所以收拾完了便是用早膳。
这是书院里一处专门隔出来的小院子,萱儿早就等着。
此时也不过是卯时二刻罢了,孟茯没见若飞兄弟俩,有些担心,昨儿一整天,都没见着人呢。“你哥哥们呢?”
萱儿回道:“卯时一刻没到,就有早课,他们上课去了,让阿娘不要等早饭,他们自会去食堂里吃。”
母女俩吃完了早饭,就有先生家属来请安。
孟茯这才晓得这满书院先生们都是沈夜澜的小辈,她被一群年纪比自己大的夫人们围着叫小师娘小师奶奶……
一直到下午,才散了去。
接下来的日子都要住在这里,但因怕影响学生们上课,她也不好去闲逛,所以便让若飞若光下午回来的时候,给自己去藏书阁里拿些医书过来。
有着这些医书打发日子,平时给这些先生家的女眷们调一调身体,时光也就快了不少。
眼看着已经到了六月中旬,书院里也要放假,结束这一学期的课程。
孟茯这里也收拾行李,准备南下南海郡。
船只的事宜,是沈大人那里给安排的,到底如今孟茯是实名三弟妹了,他来负责是理所应当的。
孙大这几天正将那卖皮革的摊子收了,打算跟韩宣云往北上去,所以两个孩子仍旧跟着若飞若光做书童,于是他来道别。
今儿是最后一日,还没下学,所以他先过来给孟茯请安。
他来了便要磕头行礼,孟茯忙叫玲珑让人起来,喊他在一旁坐下。
可孙大死活不坐,就在原地站着,“孟大夫的恩德我是如何不敢忘了,如今跟着韩公子去北上,也不知几时会去南海郡,那俩混小子就交给孟大夫了,若是不听话,要打要骂随意您处置着。”
俩孩子跟着若飞若光在书院这些日子,学了不少,连气质都变了。
让孙大越发坚定,让孩子继续留在孟茯这里,不管怎样,将来都比跟着自己要出息些。
“他们都是乖巧勤快的,又十分好学,我还想着等到了南海郡那边安顿下来,他们若有心,也跟着读书吧。”反正现在她也不缺银子了,完全不用考虑孙家两个孩子的费用问题。
孙买办到底是因为救自己死的。可能从前在姜家村的时候,他害过自己,是他给那乡绅老爷献计,才叫姜家差点将自己卖了。
可后来也是他给自己出主意,报复了姜家。
也还是他拦住自己没有花那冤枉钱,找了贪污受贿做假章的典史立女户。
不然银子被典史花了,后来自己又拿什么买粮食?
总之很是复杂。孟茯也不晓得孙买办到底算好人还是坏人。
孙大听到她这话,晓得孟茯素来说话算话。这话不是哄着自己的,当下一个堂堂七尺大男人,就红了眼前,‘噗通’一声朝孟茯跪了下来,“孟大夫,您就是我们孙家的恩人,不管往后走到哪里,您的恩情我都不敢忘记!”
说着,硬是不顾玲珑的阻拦,朝孟茯磕了三个响头。
孟茯见他如此,甚是过意不去,“你这样作甚?难道你不磕头,我就不叫他们读书了么?”又想到他跟着那韩宣云,少不得要出生入死,便叮嘱道:“你不会什么正经功夫,到时候莫要挤到前头去,还照样像是玖皁城里一样,给他们打探些消息就是,别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你们孙家,如今可就只剩下你这么一个长辈了,你若不保重,两个孩子将来怎么办?”
孙大连忙点头,很是感激孟茯的关忧,越发将她的恩情记在心里,等见了孙福宝和孙福贵,少不得叮嘱他们兄弟俩,好好读书,争一口气,也不枉孟茯的一片好心意。
当夜,他带着兄弟俩回家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将兄弟俩送回来,就跟韩宣云北上了。
孟茯这里也开始收拾行李,与书院里的诸位告了别。
这一去,只怕是再也不会来这玖皁城了,沈夫人一定要让孟茯带着孩子们过去吃一顿饭。
待饭后,三兄妹跟着浅儿一起逗沈家双胞胎弟弟,孟茯跟着沈夫人在厅里说话。
沈夫人听着隔壁孩子们的笑声不断传来,到底是不舍,“如今香木甸这马场建起来了,就算是有机会调离,你大哥只怕是不愿意了。”那战马要繁育又缓慢,没个十年八年,成不得气候的。
所以沈夫人很怀疑,可能浅儿都要在这里出嫁了。
如此一来,更不要说能再跟孟茯他们见面,除非她撇下沈大人,带着孩子们回南州。
孟茯回忆起这些时日的点点滴滴,她是受了沈夫人许多照顾的,如今也有些不舍,便与她邀请道:“那等孩子们大一些了,你就带着他们到南海郡来找我们,还能看到大海。”
沈夫人自然是想的,只是又想到孟茯把若飞三兄妹带到了南海郡去,那地儿对于京城来说,算是个偏远之地了,只怕往后这几年,魏娇表妹都不可能见到孩子。
不过这样正好,魏娇表妹见不着,何家如今艰难,手也伸不到那么远。
但仍旧觉得对不住孟茯,不管怎么说,孩子们的亲娘和外祖家不是养不起孩子,却让孟茯带着……
说了半晚上的闲话,孟茯也没回书院,当晚就歇在了从前大赵氏住的小院子里。
隔日将行李送上船,下午也踏上了去往南海郡的船只。
如今也算是朝廷命官的家眷,所以这所行的船只,也自然是官船,一路上是没人敢拦的,行程顺顺当当的。
一直快要到这南海郡河界,正好是晚上,船只的行驶速度就慢了下来。
原来是这里临近一处小城镇,三个河道□□汇,到了晚上便总有不少船只停靠在小镇子旁边休息过夜。
然后那镇子上那些有头脑的,晚上便开始架着船卖酒卖肉卖菱角。
到最后卖唱的姑娘都出来了。
时而久之,竟然就有了些名声,摊子也就摆地越来越大,像是孟茯他们所行这官船一般大小的画舫,就好几艘。
上面都是些才艺双绝的妙龄姑娘。
不少人本来不用歇在此处,可为了等这晚上瞻仰一下河里花魁的天仙美貌,就专门停留下来。
如此一来,这里就越来越狭窄,使得这原本就不算宽的河道越发拥挤。
这船挤船的,也容易起口角。少不得停下来掐架骂街,然后就堵得越严重了。
孟茯这官船大了,就更不好往前继续行驶,直接被一波小船拦了下来。
“今晚只怕要被堵在这里了。”孟茯晓得了河面的船只天亮才会散去,也不敢有半点指望了。
正说着,前面的小船们忽然动起来,听说是什么大人家的船来了,都在让行。
孟茯这会儿还站在船头上,便也望了过去,只见对面行来一艘不过他们这一艘官船三分之一大的船。
船上灯笼挂着沈字。
孟茯见了,想着这里离南州远着呢?应该不是沈家的人吧?
可那船只这会儿已经入眼了,只听着船上的奴仆大声骂道:“白长了一双狗眼,没看到我们这是给沈大人运粮的船么?还敢堵!”
孟茯听对方自称是沈大人家的,可是如今这里离南州那般远,离南海郡的州府南海府不过一天多的路程。
这个沈大人,除了沈夜澜之外,孟茯暂时想不到了,便朝玲珑吩咐道:“你去问,他是哪个沈大人家。”
“反正我在三公子跟前,没见过这么一号人。”玲珑武功好,直接从船上跳下去,借着几个小船做踏板,跳到那艘船上,“你们是哪个沈大人家的?”
对方忙着驱赶四下的小船,也没留意玲珑什么时候到船上的,只见她有几分姿色,以为是那花船上下来的,好不嫌弃:“这附近还能有几个沈大人?赶紧滚开,莫要耽误老爷们的大事。”
说着,竟然十分不解风情地要将玲珑推下船。
不过玲珑却比他先一步抬脚,一脚将他踹倒,气愤地骂道:“哪里借来的狗胆,竟然敢冒我家三公子的名头在这里作威作福。”
对方被她踹了一脚,摔得膝盖疼,正要叫人,忽然听到玲珑的话,以为她是和他们一样,借着沈大人的名头行方便的,于是冷冷一笑,“你用你家的三公子,我用我的沈大人,互不相干的。”
玲珑见他不信自己,恼羞成怒,直接叫人踹到河里去。
这一声‘噗通’响,才引来了船上的其他人。
这里的吵闹声不小,孟茯那里站得高,看得也远,自然是一切都尽收眼底的。
见玲珑如今将人踢到了河里去,引得船上的人众怒,便给成事一个眼神。
成事也跳到那船上去,指着后面那艘大官船,“我家夫人就在船上。”又指了一旁的玲珑,“她是我家三公子的侍女,三公子身边有哪些人,她最是清楚,你们又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敢这样败坏我们三公子的名声?”
对方这会儿才七脚八手将掉下河里的人捞上来,听到成事的话,这才看到前头那刚才还黑乎乎只点了一对灯笼的大船上,如今灯火嘹亮。
也瞧出来了是一艘官船,前面插着白板黑字的回避等牌子,大大的灯笼上,写着沈府两个大字。
一时被吓着了。
但也反应得快,一个管事的连忙朝船头上的孟茯磕头道:“夫人,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咱们原本也是一家人。”
“你是哪家?”玲珑踢了过去,“沈家在南海郡有没有亲戚,难不成我们心里还没熟么?”
那管事的其实也吓慌了,从前他们就总借着临近大老爷们的名号行事,反正也不闹出什么大官司,上面是不可能知道的。
哪里晓得这一次运气这样差,竟然给遇着了。
此刻只忙解释着:“小的老爷姓卢,家里做的就是这粮食的生意,老太太曾经在南州住过,老房子就在沈家大宅对面街上,人家说远亲不如近邻,这不就是一家人嘛。”
“放屁,沈家大宅对面哪里有什么街道?”沈家大宅对面就是沈家的枫叶书院。
孟茯算是听出来了,就是这卢老爷家的母亲,从前在南州住过。
这是真的几个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亲戚’了。当下只问道:“你们这是第几次借沈大人的名号?”
那管事的见孟茯一个女人家,看起来又温柔面善,因此就松了一口气,想来不会拿他们如何,最多告诫一回罢了。
心里还想,以后可又能借着今晚的事儿,说跟沈大人的夫人是亲戚了,她还专门来到船头,跟自己说过话呢。
看这些下贱的东西,哪个还敢拦着自己。一面拿眼神嫌恶地扫视着这四周密密麻麻的小船只。
嘴上则应着:“这就是第一次。”
没曾想孟茯也不追究他们是第几次了,只道:“一次也不行。”随即转头朝谋事道:“你带几个人下去将人都绑了,咱们带着往南海郡去,好好审问一回。”她很怀疑这姓卢的,借着沈夜澜的名声逃税,而且怎么可能是第一次。
就算第一次借沈夜澜的,但如此娴熟,只怕从前也不知道借过谁的名号呢。
谋事得了话,立即带人去。
这管事的见被绑了,才慌张起来,想要喊着冤枉求饶,可已来不及,叫谋事往嘴里塞了他的臭袜子。
一行十几个人,全部给塞到船舱里。
闹了这么一出,方才被这卢家驱赶的小船们也晓得,原来是借着沈大人名头的骗子,没想到运气不好,李鬼遇到李逵,原形毕露不说,还叫沈大人的夫人给绑了,要送到衙门里去。
众人自是欢呼不已,当下还有人说他们从前还冒充过谁谁谁家。
从前不敢言语,只怕他们真是哪位大老爷家的人,如今晓得是骗子了,自然是痛数他们从前的恶行。
孟茯只叫人去收集了证据来,等着一并带到南海城里去。
船在这里堵了一夜,第二天辰时二刻,才得以继续往前行。
这会儿已是六月底了,河两岸都是绿茵茵的柳树桑林,河边还有不少浣纱的姑娘家,用本地话唱着小曲儿。
孟茯听得不大懂,问着玲珑:“南海郡说官话的人多么?”
“多啊,不然他们这本地话哪个能听懂?”玲珑从前来过一趟,学了几句,但现在忘得差不多了。
倒是若飞兄妹三人对这陌生的环境充满了好奇心,如今正满心欢喜地跟在人在天学着说南海郡的本地话。
又过了一日,船终于到了南海郡的州府,南海府。
这里从前繁华过,只是可惜因为海盗猖獗,朝廷忙着抵御外敌,根本就腾不出多余的兵力来顾及此处,所以就越来越破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