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有无数的遗憾,但是能再次相遇,便是生命中的惊喜。 女子问他:“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了吗?” “不……”他怎么会不愿意,他日日夜夜守着弱水,就是为了这一天。 “那就足够了。”鲸颚牵起渡川的手,与他共同离开弱水,隐居于无人处。 人间气运逐渐恢复,许多曾因伽利分离的爱侣重聚,十方神佛匿身而去。 风云散去,晴空万里。 天地秩序重建,神佛正道归位。 这似乎是一件值得欢庆的事。 澜止却落寞站在原地。 他等不到那只扑进怀里的小鹿了。 他拼命的活下来,只因一缕牵挂小鹿的执念。 可如今,无数有情人终成眷属,得到各自的圆满,他却什么都不剩。 澜止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他想是他太对不起小鹿了,总是让他承受一次又一次的离别。 所以这一次,小鹿也要离开他,让他知道这种钻心彻骨的滋味。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无数金辉从天际洒下,落在他身上。 澜止恍然抬头,金辉正是从无间地狱的方向落下来的,围绕着他,拂在他的脸颊,治愈着他身体上被天光洞穿的伤痕。 他伸出手,金辉便落在他的掌心,很久没有散去。 澜止死寂的眼里生出希望,是他的小鹿么。 哪怕只有微渺的希望,他也会努力的活下去。 他也将怀着勇气,怀着无数的期待与痛苦,一直的活下去,等待与小鹿的重逢。 或许数百年后,不会再有人记得这场险些毁灭六界的大战。 也不会有人记得天外无间中,那片漆黑虚无的地狱里,还有一只九色鹿的佛身阖眸而坐,用纤瘦的身体困住一位疯魔的尊王大帝。 但他会记得。 *** 五百年后。 碧天之下,林深鸟静,澜止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打磨手上的卯钉。 他一向如此,做起活来不紧不慢,总是做的很细致。 青时百无聊赖的坐在桂树下喝酒,问他:“你真的不打算回天界了?” 澜止温笑着点了一下头。 五百年前,大战结束后,他曾漫无目的的走过很多地方,也遇见了他的恩师斗武大帝。 斗武大帝是想渡他回天界的。 虽然澜止没能度过情劫,可他几次三番护佑九色鹿,帮助九色鹿突破劫难,立地成佛,救渡世人,也算功德一件,成不了上神,也可以升为散仙,再慢慢修炼晋升。 澜止婉拒了斗武大帝的好意。 天界有天界的规矩,神有神的束缚,他渡不过情劫,破格渡他为散仙也无法再晋仙阶,做个低阶的散仙还要受天界约束,反而不自由。 斗武大帝问他:“你当真不想突破情劫了吗?” 澜止沉默的跪在斗武大帝面前,他不是不想,是过不去。 他每每心痛的时候,都想自己能看透情爱,潇洒的飞升,可他就是看不透。 就算很痛很难过,他还是忘不掉鹿鸣,反而越来越想他。 就算所有人都说,九色鹿的元神葬于无间,不会再回来了,他还是坚定的认为,鹿鸣能回来。 所谓心死道生,他心里的希望不灭,就过去不这道劫。 他也不想灭掉这分希望,这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他想,如果有天,他真的相信鹿鸣不会回来了,也不是悟道飞升,而是万念俱灰的死去。 就像某一世,鹿鸣跟他说过的,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这句话就像一记回旋镖,正中如今的他。 他无药可医,或无止尽的等下去,或者死去。 斗武大帝叹息,从冷无尘跳下轮回的那一日,他就该想到这样的结果。 冷无尘就是个认死理,一条路走到黑的人。 经历了这么多,斗武大帝也看开了,有些事终究勉强不得。 斗武大帝将澜止渡进了莲华宝灯,让澜止寄身于莲华宝灯,成为灯魂。 莲灯不毁,灯魂不灭,也算满足了澜止的心愿。 澜止有了寄身之处,不再是游离世间的魂魄,他也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他跟小鹿在一起的时候,小鹿一直很想有个自己的家。 可那时候他们没有时间慢慢去搭一间房子,只能买现成的房屋。 现在他很想去学学怎么建屋子。 于是澜止在人间学了很久的泥瓦匠,找了一处有蘑菇,有野花,也有鹿群的地方,想要自己建个小房子。 他试了很多种办法,总是建不好,要么不好看,要么不结实。 但是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消磨,去研究。 他听说人间最厉害的工匠都在皇宫里,于是变作和尚模样进皇宫去做祈福的法师,闲暇的时候便跟皇宫里的工匠学艺。 他现在不会老,也不会死,生怕露馅,不敢在皇宫停留太久,偷师偷的差不多便找了个借口向皇帝请辞,继续回到他的山林里研究学回来的卯榫结构。 他如今的生命长的看不见尽头,琢磨这些反倒能消磨时光。 他亲手搭建好了房子,还围了个篱笆院子,在院子里头种上一棵桂花树,一个家像模像样的建起来了。 他只开心了一小会,然后望着空空如也的屋子,更加孤独。 他忽然明白了那时候鹿鸣的感受,有时候这种长生是一种绝望。 不过青时偶尔会偷懒下凡来,找他喝酒,跟他说话。 青时靠在桂花树上:“这不是都建好了,你还在做什么?” 澜止把手里的卯榫插在一起:“做几个匣子,能把东西分类收纳起来。” 青时皱皱眉,往他那个只有几样简单生活必需品的家里看了两眼,又看了看他身上的衣裳,翻来覆去就这么两件,她都看腻了。 青时:“你有那么多东西要装吗?” 澜止默了默,等小鹿回来,是会有很多东西要收的。 那只小鹿很爱买东西,看什么都喜欢,不管他准备多少箱子都能装满。 澜止手上的动作缓下来,眼里难掩失落,青时坐直了身板,知道她又说错话引得澜止伤心了。 “对不起啊。” 澜止笑笑:“有什么对不起,若是这样也要道歉,以后岂不是都没人敢跟我说话了,说几句就要道歉。” 澜止含着笑,转移话题的问道:“最近天界不忙吗?” “魔尊死后,魔界安稳了许多,倒真是轻松了不少,要不我也不能总来跟你讨酒喝。” 澜止点头:“酒是管够,你想喝了随时都能来喝。” 青时默声的看着澜止,他好像还跟从前一样,温润的含着笑,不急不躁,对谁都是一副好脾气。 有时候担心他,关问他几句,他也只是笑笑说,没事的。 谁又能真的知道他这句“没事”后面,藏了怎样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行坐点滴之处都能想到鹿鸣,一定很折磨人。 可澜止就是这样的性子,再疼再难受,垂垂眼也就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