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3年, 盛京,申家庄
“申表妹,走吧。”不过十五岁的邹克礼骑在马背上, 忍下心头的不耐,淡淡开口。
“嗯。”回应他的是豆蔻年华的申亦幼, 身穿月白麻衣的她乖乖放下马车车帘, 感觉到马车缓缓启动。
唉, 她,申亦幼,不过穿过来三天,就要换地图了。
申亦幼的母亲是南京邹家的庶女, 早早便没了,其实不是,从原身记忆深处得知,她跟着一个贵人走了, 父亲带着她回了老家。
淡泊名利的父亲没有再娶, 就在族里教书育人。
病死前,给南京邹家去了一封托孤信。
邹家安排了三房嗣子过来接走申亦幼, 以及给这个素未谋面的申姑父安排后事。
唉, 申亦幼慢慢合上如同狐狸般的眸子, 其实吧,她更想在族里生活……可未嫁少女没人权, 问也不问一声,就让她上南京舅家去。
申亦幼可不是无私财的表姑娘。
申父是个聪明的, 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时,就以买药治病的借口,将名下几百亩良田以及县城铺子房子慢慢卖出去, 治病花了一部分,可剩下的钱财,让独女小心收着,叮嘱她财不露白。
可惜,原主下场不大好——53岁,吸食鸦片上瘾,陷为乞婆,饥寒交加,死于租界街道中央……
除了这个下场,申亦幼立马化身为守财奴,除了家中老宅不好出租,大方得给族里当学堂使用,条件是年年修一修。
大言不惭的说自己长大后要给父亲招个女婿上门。
然后,将自己喜欢的,能带上的书籍,以及穿得上或穿不上的所有衣物都打包上车,带走。
当然,也包括父母亲的所有遗物。
她是准备明目张胆的当个穷亲戚了。
马上要进入大宅门生活,少不得要应酬一二,想着,平常就做点针线送人吧。
见面礼,就用荷包吧。
……
“表哥,我要骑马……”一缓过劲来,申亦幼便不乐意好好的呆在马车内。
“嗯。”邹克礼很是不在意,申表妹要如何就如何……他很明白自己要什么?
他早两年便考了秀才,可却不想接着考科举,他想要留洋海外,私下里,他已经开始学习洋文物理几何……可他是个三房嗣子,祖父觉得他不听话了,也没有狠拦着。
怕他记恨,只要求他娶个与邹家亲近的妻子,给三房留个儿子传香火。
这是应该的。
邹克礼本是邹家旁支,生母去世,生父再娶,继母进门,再添一对妹妹弟弟……他便显得多余了些,八岁那年,在族学便被祖父相中,接着便是过继。
八岁之前与八岁之后的生活,截然不同。
邹克礼是个记仇的,对生父那边的人,统统不理会。
眼前这个大脚表妹,也是他未来妻子的人选之一。
邹克礼也没有特别喜爱小脚,只是邹家从上到下都是小脚……他见过文字描写——如风摆柳,似浪趋荷,袅袅婷婷,婀娜多姿……
“你一定没有亲眼见过小脚,那个恶心哦……”申亦幼见眼前的少年一眼又一眼的瞄着她的大脚,原主是满山跑的野丫头,不光有大长腿,还是个大脚丫子呢。
多大?十三岁,40码。
当然,大长腿也不是假的,十三岁,身高有173……
“你见过?”邹克礼还真的没见过呢。
“见过,又臭又丑,你真该去看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去前头村子,找个老婆子,给她一两银子,一定会让你看的……”最后,申亦幼小小声的提议道。
“……”邹克礼心动了。
这一刻,邹克礼是万万没想到之后三天都无法正常吃饭,一想起那扭曲且丑陋的小脚,就会恶心。
见状,申亦幼便高兴了,她见不惯小小少年装老成。
……
有了捉弄少年这一遭,申亦幼更放纵自己,几乎每到一地,她都说累,要歇一歇。
邹克礼全部由着申表妹,她稀里古怪,又机灵可爱,还博学多才……真不想早早送她进入邹家那庭院深深的宅门内,怕她变得与其他姑娘一样……装模作样……
目前,瞧来,还是这个申表妹最有趣。
申亦幼是要守三年父孝的,因而哪里有素斋(不是什么山上寺院,就是城中庙宇),都去偿一偿……
从北方到南方,跟着邹表哥走了够了半年。
……
南京,古称‘金陵’。
申亦幼安分的坐在马车内,听着外头此起彼伏的叫卖,定是人流如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