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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歌头 4682 字 1个月前

顾穰生在百晬礼上宣布名字的时候,与妻子、族人乃至前来道贺的百姓一样,对他仅有的儿子满怀祝福与希望。

但谁都没想到,他还会有一个儿子。

两年之后,战事已平。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的同时准了南越的求和书,南方军撤回横海以东,整个枝州百废待兴。

他与妻子的第二个孩子呱呱坠地,然而他求了几日拜了几轮的神佛并未答允他想要个女儿的祈求——又是个男孩。

顾氏起源南疆,又世代镇守于此,嫡系单传并非纯粹是天意。南疆与宣京天南海北,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一个儿子可以顺当继承衣钵,两个儿子就不那么妙了。

春来气暖,妻子在蒙阴的城墙上给这个孩子取名“熙”。她脱下头盔,埋首蹭蹭婴儿的脸颊,笑着说希望他一生坦荡顺遂,也希望他能为南疆的百姓带来光明与喜乐。

城外江水两岸,农耕正忙;城下河渠里,莲叶成碧,可预见采莲的盛况。她看得欢喜,便把小儿子乳名由“豚儿”换做“莲子”。

顾穰生牵着站不太稳的大儿子,却难以完全地沉浸于喜悦之中。

此后十几年证明,他并非杞人忧天。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更何况只是要一个儿子呢?

只是彻底的忠诚并不能让他的愧疚减轻丝毫。以致于如今他站在驿馆门口,难得与小儿子相见,却相顾无言。

他在铠甲上擦了擦手心,又翻过来擦擦手背,最后讷讷地搓着手,说:“莲子啊,爹不知道你昨天来过。”

“没关系。”顾莲子抱着一只手臂,要笑不笑:“我知道,在你心里,军务压在最上头不说,先是我娘,再是我哥,然后是那些快出五服的族人,还有你乱七八糟的兄弟。反正不管中间有多少人,我都排在最后就对了。”

他同两年前相比,拔高了一大截;脸上的婴儿肥渐渐褪去,下巴尖了起来,这个笑就饱含嘲讽。

“什么叫快出五服和乱七八糟?”顾穰生一听就心头冒火,相比大儿子的沉默寡言,小儿子总是能精准踩中让他生气的点,“同袍如手足,不只是我的,也是你的,你就不能说点好!”

“爹,您看看清楚,和您说话的是我,不是顾横之。”顾莲子的面色陡然冷下来,边走边说:“什么同袍手足,我在宣京半只鸟影都没见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这会儿没见过就不作数,那你娘不是你娘,我一走也就不是你爹了是吧?”

“顾穰生!”顾莲子也被踩到痛脚,“你就只会拖我娘出来!”

“小兔崽子行啊,长两岁就直呼你爹的名字,真当你在宣京就没个家法是吧?”顾穰生气极,四下张望有没有藤条之类的东西。

“大帅!”陈参将怕他真要动手,赶紧拉住他,看他还要再骂,忙插着空隙说:“您别动怒,小公子干等这么久,是个泥人也要生气,您就让他发两句牢骚罢。”

又转向顾莲子,小声劝道:“小公子,您也消消气。大帅在应天门从昨晚一直等到刚刚才回,滴水未进、滴米未沾,饿上头就容易暴躁,您别和他计较。卑职猜您等这许久,也还饿着,不如就先一起用个饭罢?”

他苦口婆心劝来劝去,父子俩都还存着点儿要和对方打好关系的心思,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此时出去也来不及,就在驿馆的房间里围了一张饭桌,让厨下有什么上什么。

顾穰生坐在上首,没话找话:“学业如何?”

顾莲子:“不怎么样。”

“……骑射武功呢?”

“也不怎么样。”

“文不成武不就,你都要满十五了,到底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没有,你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