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嫂子走了以后,我们俩玩了没多久,他们就过来问能不能一块玩,我没同意。
然后他们几个人就把我和凤芝围了起来,我赶他们走,他们也不走,在那嘻嘻哈哈的。
我拉着凤芝走,他们就伸开胳膊拦着,嘴里说着帮着我拉,不让我们走。
我没办法,想着你说的话,就把雪橇扔在那,拉着凤芝回来了,他们倒没拦着。」说到伸开胳膊拦着的时候,凤珍有些脸红,姑娘大了,想的有点多。
「嗯,你做的很好。」唐植桐再次认同了凤珍的做法。
眼下连初中丶高中都分为男校丶女校,虽然国家一直在提倡提高女性地位,但男女之间的大防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除的。
那几个男孩子想玩雪橇是真,要说真存了调戏凤珍的歹心,唐植桐是不太相信的,这可不是营养跟得上丶十二三就一米七八的年代,眼下无论男女,十二三岁毛都不一定长,情窦初开都要晚一些。
「凤芝啊,你觉得你姐姐的做法有些丢人,是不是?」唐植桐没有批评妹妹,笑眯眯,心平气和,一副跟朋友聊天的对等模样。
「……我就是觉得丶觉得跟嫂子学了好长一阵子,就这样的话,就白学了。」凤芝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哈哈,你要知道,你嫂子教你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去打架,是为了让你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能够更好的保护自己。
今儿你姐姐做的很好,她并不是怕,而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你,懂吗?
因为对方只是为了抢雪橇过去玩,并不是要把怎麽怎麽着,让了就让了,我回头去找他们就是了。」唐植桐重点夸了凤珍,碰到事知道分析丶动脑子了。
看凤芝还没明白,唐植桐揉碎了讲:「有人招惹你了,你占着理,而且你知道能打的赢,知道你不会受伤,你打了就打了,后面我再去帮你处理。
如果在外面碰到武力明显比你强,抢你钱丶抢你乾粮丶抢你粮票丶骂你丶挑衅你的,你千万不要头脑发热,铆了劲就动手。这种情况一定要忍住丶避开。
东西给了就给了,人家骂了就骂了,只要放你走,你能平安就行。
他们可能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咱不一样,因为咱家里都等你平安回来呢,这叫幸福者退让原则,也就是老话说的瓷器不与瓦片碰。」
凤珍听懂了,在一旁点点头,凤芝也听懂了,但还有疑问,嘟囔道:「这也太怂了吧?」
「你说的对,是有点怂。怂,认识吧?」唐植桐伸出手指在杯子里沾沾水,然后在桌子上写了一个「怂」字。
凤珍自然是认识的,但凤芝还没学过这个字。
「凤芝,这个就是你嘴里的『怂』字,『心』上面是什麽?」唐植桐指着桌子上的字,问道。
「从!」这个凤芝认识,回答的乾脆利落又确定。
「对,从。这个『从』字是不是由两个『人』字组成?」唐植桐又在一旁重新写了一遍『从』,边写边问。
「嗯,两个人。」凤芝点头确认,一副「我有学问,不是三岁孩子」的模样。
「现在知道为什麽怂了吧?因为认怂的人心上有牵挂的人。」唐植桐说罢,摸摸凤芝的小脑瓜。
对于唐植桐的这番说法,凤珍若有所思,但凤芝还需要假以时日才能理解,不明白心上有牵挂的人为啥就怂。
「凤珍,跟你们抢车的是谁,你认识吗?」教育完妹妹,唐植桐问道。
「领头的那个是兔唇,我听别人叫他王大耳朵。」凤珍当时虽然做了让步,但心细,用心记下了称呼。
「成,我知道了,安心写作业吧。」唐植桐抬起手来看看手表,下午四点,再等等,等家长都在家的时候再过去,这样效果更好。
唐植桐听说过王大耳朵,但他的耳朵并不大,大耳朵只是外号,有些小聪明。
因为兔唇的缘故,大家都喊他王兔子,兔子在四九城可不是个好称呼,除了中秋节的兔儿爷,其他时候大多是贬义。
他嫌难听,不想让别人这麽叫,但别人怎麽会听呢?
为了让别人不喊自己王兔子,他就琢磨着给自己自己取个外号,选来选去,给自己选了个王大耳,对外面说刘备耳朵长,有福。
别人听说后就笑他,兔子耳朵也长啊。
兴许是他给自己取外号这事更能引起别人的兴致,所以这个外号就这麽传开了。
一直到唐家吃完饭,王大耳朵他们也没过来还雪橇,唐植桐跟家里说了一声,拿着电筒往东边找人去了。
虽然不是调戏,但围着自己妹妹软抢雪橇也不行啊!
小男孩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打架打输了不告家长和老师,但凤珍丶凤芝又不是男孩子,不在意这些可笑的规定。
王大耳朵的外号很出名,唐植桐没怎麽费工夫就打听出了家庭住址。
敲响门,说明来意,王大耳朵他爹一看自家儿子那躲躲闪闪的模样,顿时火就上来了,抄起扫帚就上演了武行:他麽翅膀硬了,胆子肥了是吧?敢拦着人家女孩子抢东西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个兔崽子!
王大耳朵的惨叫声引来了不少邻居,本来还打算劝劝来着,但一听事情原委,顿时就成了语言上的巨人:「差不多得了,他还是个孩子」,然后站在一旁心安理得的看热闹。
唐植桐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并不能是作恶理由,更不能是事后逃避惩罚的藉口。
虽然这事够不上进未管所的标准,但让他们长长记性还是可以的,树不修不直嘛,这也是为他们好。
「您先歇歇,我得问问大耳朵,那三个是谁?还有我那雪橇在哪?」唐植桐待打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问道。
王大耳朵他爹态度很好,揪着王大耳朵的小耳朵过来,让他给唐植桐回话。
王大耳朵一边抽噎着,一边把小夥伴卖了个乾净,并交代了雪橇的位置,他们几个怕回家挨揍,硬是熬到天黑才回来,更是将雪橇藏在了外面胡同口的雪堆里。
好家夥,不光全是这个院子里的孩子,而且有预谋丶有藏赃,看热闹的邻居也不淡定了,一个还能说成是调皮,但四个人就成团伙了,这性质可就变了!
前文有提到,现在街道在各个胡同选了很多治安员协助处理矛盾,对于一年到头都表现优异的院落会,治安员会上报街道申请个「五好院」,给每户发二两油票。
现在春节在即,眼看着就能发油票了,却来了这麽一出,感情自己这院子里出了一窝小强盗?
这下可热闹了,其他三家也跟着开始打孩子,惨叫声声调参差不齐,却又连成一片丶此起彼伏,都快成交响乐了。
不光没人劝,甚至有人在一旁拱火:「唉吆,咱那油票呐,眼瞅着还有几天就到手了,怎麽就飞了呢?」
唐植桐在一旁冷眼旁观,也不掺和,任由他们老子教育各自孩子。
再打了好一阵子后,唐植桐拉着治安员,在一些邻居的见证下,从胡同口的雪堆里扒拉出自己的雪橇,就这麽走了。
直到走出老远,唐植桐还能听到那几个孩子的哭叫声。
人生路漫漫,教育很关键,希望他们都能长个记性,并引以为戒,别走上弯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