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夫。」
平等王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之外的表情,她冷冷地说道,就好像那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幽冥王没有来。」
她转向乐少武。
他还没得及说些什麽,就见到她抬起了手。
鲜血四溅,尸骸倒地。
被砍成两半的脑袋掉了下来,正好落在人头京观的顶上,和他的兄弟姊妹埋在了一起。
*
「喂,冬生,你怎麽想?」
冯队长低声问道。
「我怎麽想?」
岑冬生充满疲倦地叹了口气。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逃过一劫了。」
他正保护着那个年幼的幸存者。
小姑娘已经醒过来了,这会儿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女人,看得出神。
他本来想该捂住小姑娘的眼睛的,毕竟刚才发生的一系列场景实在太过骇人,对未成年人来说是足以造成终身心理阴影的场面。
……但结果,是连他自己都看得呆住了,没能反应过来。
先是平等王登场时,随手筑起人头京观的恐怖杀气,逼得人睁不开眼;再然后是将乐少武劈成两半,破碎空间后,连带着将千里之外的大boss「九子鬼母」都给一刀秒杀了。
「是啊,我们对上乐少武本就凶多吉少,是打算拉上幸存者们逃的,没想到他会有同伴。要不是,呃……」
冯队长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多亏了……平等王。」
岑冬生能理解他的心情。
毕竟,平等王的名声并不好。
幽冥王固然遭人痛恨,特别是像统治局这样追求社会秩序,愿意保护普通民众的势力;但平等王对和平社会的威胁绝不亚于前者。
不止是守序方的咒禁师,连那些地下社会的犯罪分子丶邪术师们都惧怕着她的存在。
但岑冬生却这样说道:
「是的,多亏了她。不止是我们,九子鬼母死后,鬼母会也会分崩离析,这样就救下了更多的人。」
「……」
冯队长的神情更精彩了。
岑冬生猜的到他的打算。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有考虑过牺牲自己来推动统治局上层对鬼母会的制裁。
但说到底,这仅仅是在赌一种可能性;而对于平等王而言,却是件想做就能做到,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去谢谢她吗?」
岑冬生说。
「我……」
冯队长苦笑了一下,他正打算说什麽的时候,一旁的同事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等,等一下,事情还没有结束吧?你们……你们难道就不担心被平等王杀了吗?」
他的声音还在发着抖。面对鬼母会的鬼子,实力比己方更强大的邪术师,他尚且还能赌上性命丶鼓起勇气反抗;但面对平等王,他光是站着都觉得吃力。
差距实在太大了,可谓是是「人」与「神」的距离。
岑冬生和冯队长面面相觑。
「我想应该不会吧。」冯队长摇了摇头,「如果她真的打算杀人,我们的脑袋这会儿肯定已经不在自己脖子上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平等王敲门嘛。」岑冬生耸耸肩,「她自己刚才不也说了?」
当然,这会儿谁都没提他们是统治局专员的事情了——傻瓜才会觉得平等王会因为所谓的身份背景来放人一马。
岑冬生甚至觉得,那个魔童要不是多嘴了一句,九子鬼母说不定还能活得好好的。
那可是从上古时代开始存活至今,肆虐人间万年,在鬼怪中仅次于恶神的怪物,这下好了,就因为乐少武习惯性把后台说出来,结果全家带着老妈一起死翘翘。
岑冬生望向那个女人的背影,迈开步伐。
他准备去道谢。
「你给我等等,岑冬生。」
冯队长一把按住他。
「怎麽,道谢都不许?」
「……道谢是无所谓,但我听你的口吻,该不会是真觉得平等王是为了维护正义,才去杀人的吧?」
他慎重其事地警告道。
「我劝你想清楚点,每位祖的事迹,都是统治局入职后第一个要求背诵的,你很清楚她是谁。」
岑冬生没有回答。
是的,他很清楚。
但……
岑冬生又忍不住回想起了那双眼睛。
那个一头冲入煞炁中,自寻死路的中年男人;
那几位与自己一同流浪,在「阴兵过境」中失去了家人的夥伴;
那一双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那像闷火般燃烧着的眼神,映照出一个人的心。
遗憾,绝望,仇恨,流淌着血泪的人生——
魔童乐少武死了,九子鬼母陨落了。假如鬼母会就是制造出「阴兵过境」的罪魁祸首之一……
他认识的那些身陷地狱之中的人们,若是能得知此事,是否能从中感受到一丝救赎和慰藉呢?
他不知道答案。只是觉得,作为「受害者」的一员,自己无论如何——
「起码对我今天的我,莲花镇的人来说,她就是英雄。」
都要对她说声谢谢。
岑冬生深吸一口气,拉起小女孩的手,朝着那个女人的方向走去。
*
伊清颜的视线,自那人头京观上掠过。
她抬起手,借着月光打量自己的手掌。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毫无疑问,这是一双很好看的手,它可以属于一位艺术家,一个正值稚龄的少女,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唯独,不像是沾满了百万人鲜血的屠夫的手。
伊清颜似是感到厌倦般,发出了只有她一人能听见的叹息。
她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有人正在靠近她。
伊清颜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青年男子,他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
「你是……?」
她露出微笑,礼貌地询问道。
「我是岑冬生。」
那个青年说。
「我是来向您道谢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