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其实我感觉得出来,你自从离开教室后,一直都有某种紧迫感。就像在担心……或者说害怕什麽事情会马上发生。」
伊清颜闭着眼睛,将双手捧在胸前,轻声说道。
「能和我分享吗?我可以帮哥分担哦。」
和你说有啥用。
我就是在害怕你,怕你突然发癫。
岑冬生没有回答,只是笑眯眯地再次对小姑娘使出「怒搓狗头大法」,这招就是用来发泄紧张的。
「呜……」
伊清颜不得不重新把自己被揉乱的头发整理好,她虽然没有反抗的意思,但看样子多少对某人的「幼稚举动」有些无奈。
「接下来,你抓紧我。」
他说,收紧胳膊的同时,闭上了双眼。
幻象鬼的能力更像是一种「初见杀」,新手咒禁师对「自身已经不算是人类」这点往往没有明确认知,因此会被视觉或嗅觉等感官层面迷惑,落入陷阱。
实际上,面对幻觉最简单的方法,只要封闭五感就好,剩下的只要依靠「灵觉」,或者说普通人口中的第六感。
咒禁师日常修行之一的「冥想」,就能锻炼到这种能力,所以只要掌握其中诀窍,对抗幻觉并不难。
哪怕他之前还吐槽过自己的灵觉「差点意思」,但也完全够用。
倒是普通人几乎不可能抵挡幻象鬼。
一方面是正常人的灵觉更为迟钝,一旦封闭五感就寸步难行;另一方面,第六感与大脑活动息息相关,而没有真炁的保护,思维本身可能会受到干涉。
总之,这类鬼怪善于幻觉,体质则偏弱,对岑冬生这样经验丰富的咒禁师而言,威胁不大。除非精神干涉到达了某种量级,可以突破咒禁师真炁与肉体双重保护极限——
譬如《天魁权首》,就能做到简单粗暴将人的精神碾压成齑粉。
某种意义上,精神世界之间的对抗,甚至比现实世界更依赖纯粹暴力,强者恒强,没有技巧可言,不存在以弱胜强的可能性。
……
事情正如他所料。
岑冬生闭上眼睛,很快进入「冥想」状态。
他一手保护伊清颜,一手开路,稳稳迈步朝前。
他并非鬼仙系,灵觉中映照出的事物自然不如用肉眼看得更清晰,但这根本不重要。
只要隐约捕捉到前方有阴炁的轮廓,再卯了劲一拳砸过去。便是
幻象鬼的其它手段甚至破不了他的防,只能眼睁睁看着闭着眼睛的男人一边挥拳,一边一点点逼近过来。
虽然提前开了大,结果被逼入绝境的反而是它自己,慢慢地,慢慢地……退缩入房间的角落。
幻觉只是幻觉,现实中的建筑物大小并未改变。
厉鬼发出了一声焦虑的嘶吼,想要穿墙离开这个房间,却被岑冬生抓住了破绽——
「轰!」
男人举起的拳头上,包裹着熊熊燃烧的无形真炁,
手臂处青筋暴起,肌肉凸显,这一拳如出膛炮弹,将面前的墙体穿透;
伴随着烟尘四起,破碎的水泥砖块倾泻而下,幻象鬼的胸口则是直接被开了个大洞,身躯像是烧着了似地变得虚幻起来。
「嗷——」
受到重创的厉鬼,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声,往后急退。
……
岑冬生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倒塌的墙壁,墙壁上被自己一拳砸出来的洞,以及洞后方那个蜷缩起来的鬼影。
他正迈开步伐,准备乘胜追击的时候,突然警觉地止住脚。
一条不知从何而来的粗壮藤蔓,仿佛蟒蛇般自窗外窜进来,将幻象鬼紧紧缠住,顺着伤口扎入其体内。
深绿色藤蔓之上覆盖着的经络,仿佛人的血管般蠕动着,将某种物质注入厉鬼身躯之中。
「啊啊啊——!」
厉鬼惨叫着挣扎起来,但它原本虚幻的身躯却开始再度慢慢凝实。
「哦,终于忍不住来了吗。」
岑冬生嘴角勾起,意识到自己猜的没错。
除去在才新中学内发生的一系列惨案中诞生的厉鬼,这块地上还盘踞着一头更加古老的鬼怪。
它才是罪魁祸首,这座鬼屋的核心。
但对方这一动手,反而让他更加放心了。
没有藏着掖着就好,不敢出来露面,反而证明对方在忌惮岑冬生的力量。
「既然想用你的小弟来试探,我很欢迎。」
鬼屋内存储的能量是有限的,想帮这头厉鬼恢复,就一定要分出去部分阴炁。
他不介意在直面核心鬼怪之前,削弱点它的力量。
岑冬生慢悠悠朝着幻象鬼走去,闲庭信步,甚至还有心思发表评论:
「我猜……你的下一次攻击,是打算创造出我心中最恐惧的形象,我猜得对吧?」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下,厉鬼的模样就开始发生改变,原地产生了一团蠕动的黑雾,仿佛有某种东西正在变形。
毫不意外,他又猜对了。
没办法,岑冬生来自八年后的版本,这些技俩早就见惯不惯。
这年头的鬼怪还比较朴实,只有这三板斧。
创造出对手心目中最害怕的虚构形象或场景,且具备一定符合认知的能力——这一般就是幻象鬼的最终杀招了。
厉鬼的能力强度虽然无法到达干涉岑冬生思维的程度,但还是能捕捉到大脑活动中些许泄露的信号。
就靠这点东西制造出来的形象,再加上虚构存在无法超越创造者的等级限制,只能说是似是而非的伪物。
当然,不能说这能力完全没用,特别是那些有过糟糕经历导致PTSD的咒禁师,猛地来上一下,还真有可能因精神受到巨大冲击丶状态大幅下滑,导致阴沟里翻船。
这样的例子不算稀罕,但还是那句话,这对岑冬生来说是真没用。
他自觉心理状态很健康,不知道自己有啥可怕的,他重生以前遇到过不止一次幻象鬼,就没怵过这招,重生后就更不可能怕了。
事实上,「这种最害怕的事物」往往不是固定的,更和当事人的情境有关。
人在潜水的时候最害怕淹死,爬山的时候最害怕摔死;最近的记忆肯定比过去更深刻。
岑冬生自己都不禁有些好奇了,这个时候的他,心中最畏惧的存在究竟是什麽呢?
……
他很快就有了答案。
雾气不再蠕动,而是慢慢散开。
从那黑暗之中,走出来一个人影。
伴随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清澈嗓音,一只沾了血的短靴踩在地板上。
「这是哪儿?……啊,我还记得你。」
「那个人」朝他投来目光。
「你是岑冬生,那位『哲人王』的属下,对吧?」
风吹拂起不染尘埃的垂肩黑发,那位潇洒明媚的年轻女性单手持刀,微笑着站在他的面前。
她的样貌是模糊的,气质却一如他记忆中那般风采照人。
岑冬生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一瞬。
「好久不见。」她说。
尽管他很清楚这是个假货,但……
「……好久不见。」他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