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太后的銮驾在赶往夏州的路上。
这次和谈,梁太后并不反对,她甚至比大宋更希望早日结束战争。
当这场战争的节奏已失去了掌控,战场上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脱离了她的预料时,梁太后便敏锐地感觉到情势不利,
必须马上结束。
三十万大军,可谓是倾巢而出,若然战败,梁太后不仅地位不保,整个梁家都活不了,下面的文臣武将一定会把她推翻,而推翻之后,梁家绝无好下场。
战争与政治往往互为因果,战争上的失败一定能决定政治的格局。
所以赶往夏州的路上,梁太后其实是颇为焦急的。
都城被宋军攻破后,宋军真就一点也没客气,在城内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各种丧尽天良的事干尽了。
而都城被破对西夏君臣权贵的打击,几乎是毁天灭地的。
那些被宋军破门而入的高门府邸,大多是西夏的重臣武将之家,宋军破门之后,对这些文臣武将的家眷造了多少孽,梁太后简直不敢想。
因为都城被破这件事,西夏军中已有不稳的迹象,不仅军心士气大受打击,那些随同出征的文臣武将更是焦虑不安,他们对付不了宋军,但对发起战争的始作俑者梁太后,
内心的不满已积累甚深。
内忧外患之下,梁太后很清楚,再不结束战争,她的处境将会很危险。
还有一件令她更不安的事。
辽国使臣数日前赶到洪州,打着调停宋夏战争的旗号。
梁太后与萧光敬见了面,面对上国使臣,梁太后执礼甚恭,当然,萧光敬也没失礼,与梁太后交谈的分寸拿捏得很恰当。
但令梁太后不安的是,萧光敬的言语间,对这场战争颇多偏袒之辞。
他偏的,却是宋国。
辽夏本是同盟,西夏国本就是在辽国的扶持下,为了制衡大宋而建立起来的,按道理,无论发生任何事,辽国应该帮亲不帮理,不分青红皂白站在西夏这一边,两国联手对宋国施加压力。
而萧光敬的态度,却着实令梁太后心头沉重。
此刻梁太后的銮驾和萧光敬的座骑并行,梁太后掀开銮驾珠帘一角,看着銮驾旁骑在马上的萧光敬,见他面色沉静,嘴角紧抿,眼神里透着一股让人猜不透的光芒。
梁太后仔细盯了他许久,才放下珠帘。
心事更重了,她突然有了一种预感,此去夏州,祸福难料。
坐在銮驾内,梁太后暗暗咬牙。
与宋国的和谈,亦当不卑不亢,寸土必争。
她的底线很明确,两国止战,西夏的城池疆土不可失,
不然没法对西夏的文臣武将们交代。
思绪恍惚间,銮驾外的宫女低声禀道:「太后,夏州城已至。」
梁太后在銮驾内嗯了一声,淡淡地道:「章和赵孝骞可出城迎驾?」
外面的宫女沉默了一会儿,道:「城外无人迎驾。」
梁太后顿时柳眉倒竖:「宋国安敢如此无礼!」
理论上双方都是和谈的代表,身份是对等的。但实际上一边是太后,一边是宋国皇帝的臣子,地位尊卑不同,宋国竟连基本的外交礼节都不遵守,西夏国太后驾到,他们竟未出城迎驾。
掀开珠帘,梁太后眺望远处夏州的城门,见城门外果然空无一人,唯有城门是打开的,两排宋国将士懒洋洋地站在门外值守,除此再无其他。
梁太后脸色冰冷,凤目喷火怒视城门。
良久,梁太后用力放下珠帘,道:「传令前锋,骑马进城!」
顿了顿,梁太后又道:「骑马冲进去,给宋人一点颜色!」
一直骑马与梁太后并行的萧光敬皱了皱眉,道:「太后,外臣劝您三思而行,据我所知,赵孝骞就在夏州城内,
他可从来不是肯吃亏的人,太后这道谕令委实有些冲动了。」
梁太后清冷一笑:「既是和谈,当先立威,否则本宫如何开口?辽使多虑了。」
萧光敬也笑了笑。
你舍得死,我难道不舍得埋?
死的反正不是我大辽的勇士,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