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做事不讲对错,只看利弊。
赵孝骞活了两辈子,当然是成年人中的成年人,但两辈子活下来,他还是做不到凡事只看利弊。
为什麽要活得那麽累?除了利弊之外,做事偶然只凭个人心情不好吗?不讲利弊的成年人难道不配活着?
救苏辙对赵孝骞来说,有什麽利?
得罪当朝宰相,个人新党的标杆摇摇欲坠,重要的是,苏辙身上还榨不出多少钱,搞得两头不讨好。
可赵孝骞还是救了。
这件事,只凭心情而为,赵孝骞做得很开心。
苏辙站在他面前,老迈的身躯微微颤抖,欣慰的是,他好像没受刑。
大约邢恕也是清楚苏辙在朝堂和文坛的地位的,在局势未明朗前,邢恕不敢私自对苏辙动刑。
再过几日若是朝野没什麽太大的舆论,苏辙的命运可就说不好了,这把年纪的老头儿脆皮得很,一碰就嘎,别说用刑了。
虽然没受刑,但苏辙的气色不太好,脸色灰败,形容枯稿,一副大限将近的模样。
「子安-——」苏辙眼含泪水,颤声道:「你何必如此,老夫说过,不必将你牵扯进来,你——...」
赵孝骞笑道:「我才十八岁,不仅身体还在发育,人也不懂事,有些事情做也就做了。」
苏辙一证,环视周围邢恕和刑部官员复杂的眼神,叹了口气,道:「罢了,
老夫这条命是你救的,实不知如何报答你。」
赵孝骞眨眼:「令兄眼不花手不抖吧?若要报答,不如请令兄东坡先生给我作十几幅字画,将来家道中落了,还可以拿去卖钱。」
苏辙愣然:「老夫作的字画不行吗?」
赵孝骞叹了口气:「说实话怕伤到你,不说实话又怕伤到我自己,还是说实话吧——·——-你没你哥哥值钱。」」
苏辙大怒,接着展颜大笑。
左右已是这般情势了,苏辙无法阻止也无法掌控,索性心境也豁达起来,总之就是,爱咋咋地。
转身看着邢恕,赵孝骞微笑道:「邢侍郎,子由先生我带走了,没意见吧?」
邢恕冷冷道:「皇城司劫刑部大狱,后果你是清楚的,本官不说什麽了,但你总该留句话,也好让本官向上面交代吧。」
赵孝骞眨眨眼:「刚才不是说了麽,苏辙涉别的案子,皇城司要带走审问。
邢恕怒哼道:「本官不是稚龄孩童,郡侯何必拿这种鬼话糊弄我。」
赵孝骞正色道:「是真的,宫里的老母猪半夜无故惨叫,苏辙有嫌疑,事关宫闱,皇城司必须拿问。」
邢恕一证。
苏辙却怒急攻心,无故惨叫:「老夫绝对没有———'
话没说完,被眼疾手快的赵孝骞捂住了嘴,微笑着用眼神警告他:「不,你有。」
邢恕咬牙,这鬼话说给鬼都不信,总之,刀剑架在脖子上,邢恕不得不妥协,任由赵孝骞带走苏辙。
至于理由,不重要了。
但,事情没完,赵孝骞今日带走苏辙便是闯下弥天大祸,刑部收拾不了他,
自有别人收拾他。
于是邢恕侧身一让,沉默地示意,你们可以带走苏辙了。
赵孝骞朝苏辙笑道:「子由先生,走吧。」
苏辙怒婷,拂袖便率先迈步而去。
老头儿脚步很快,赵孝骞差点追不上,只好在背后大声道:「你若敢生气,
我再加你一条嫌疑罪名,八旬老太为何意外怀孕———」
今日天气甚好,中秋已过,汴京勾栏青楼仍在传唱苏轼的《明月几时有》。
政事堂今日的气氛也分外和谐,几名旧党朝臣称病告假,门下侍郎苏辙被拿问下狱,如今的政事堂俨然已是章惊的一言堂。
不管章说什麽,都是全票通过,
这种感觉真的很爽,权力幻化成一只无形的温柔的大手,轻轻地抚摸他的额头。
以至于章渐渐产生了一种错觉,没错,他就是天选之子,老天让他降临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赋予他使命,让他拯救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挽大厦之将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