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思考想个什麽办法,让母亲从那座该死的瑶华宫脱身,恢复自由身。
事情有点麻烦,瑶华宫里的每一个出家人都关乎皇家和权贵的体面,人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哪怕以赵孝骞如今在官家心中的分量,要将母亲接出来,恐怕也不是那麽简单。
穿过王府前庭,赵孝骞赫然发现父亲赵颢就坐在银安殿外的石阶下,圆滚滚的样子像一只吃饱了竹笋的熊猫,正仰头思考熊生,可爱又呆萌。
赵孝骞上前行礼:「父王。」
赵颢回过神,淡淡地点头:「今日的事,为父都听说了。」
赵孝骞沉默片刻,道:「孩儿是不是闯祸了?」
赵颢呵呵一笑:「闯什麽祸?为人子者,当行孝道,为母报仇正是天经地义,闹到朝堂上也没人敢说你不是。」
顿了顿,赵颢又眯起了眼睛道:「狄家那个姑娘,不错!」
这句话分量很重,赵颢的语气也很正式。
「上次玉清宫一见,为父便让人打听了一下,狄家姑娘至今未婚,但因天姿国色,京中子弟好逑者甚多,这些年也有登门提亲的,但都被狄家姑娘拒绝了。」
赵孝骞神情有些不可思议:「她的亲事,自己能做主?」
赵颢瞥了他一眼,道:「这话说的,你的亲事你不也能做主吗。」
叹了口气,赵颢又道:「倒不是狄家姑娘真能做主,而是狄家祖辈出了一位狄青大将军,大将军虽已故去,但以往的恩怨终归有些犯忌讳,汴京城中的权贵们甚少有胆与狄家结亲。」
「以往有何恩怨?」赵孝骞好奇问道。
赵颢苦笑,娓娓道来。
后人读史,只说狄青是大宋难得一见的名将,但很多人都不知道,狄青这辈子被官家百般猜疑。
能理解吗?
当然能,大宋的立国宗旨就是文贵武贱,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位武将太过出众,其实不是什麽好事。
史有记载,狄青最高做过枢密使,然而终究被「猜防百至」,被贬谪知陈州,并病死于陈州任上。
后来神宗即位,遂思良将,这会儿又想起已故的狄青了,于是亲自写祭文悼念,并赐狄府猪羊二牲,以「中牢之礼」祭奠。
所以,大宋官家需要的不是一位战神,而是一位死去的名将,只要你死了,不掌兵权了,对皇权构不成威胁了,朕啥都愿意给。
只能说,狄青生错了时代。
如今狄青已故四十年了,但官家对狄家仍有提防之心。
这也是汴京权贵为何不敢与狄家结亲的原因。
毕竟没人愿意为了娶一位女子,而耽误了自己家族的前程。
赵颢说完后,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事情呢,就是这麽个事情,现在你还敢娶狄家女否?」
赵孝骞也笑:「孩儿是在乎前程的人吗?」
赵颢两眼一亮:「如此,老夫明日就遣媒人登门提亲?」
赵孝骞望着他笑道:「父王不担心孩儿娶了她,耽误了咱们楚王一脉的前程?」
赵颢摇头:「前程易求,情义难得。老夫今日听说狄家姑娘所为后,顿时肃然起敬,然后如获至宝,此女必是我儿良配,你若娶了她,此生无忧矣!」
赵孝骞不置可否:「再说吧,不急一时,人与人之间了解透彻了再谈别的,要过一辈子的人怎能草率决定?」
赵颢眼中的光彩突然黯淡下来,感慨地道:「是啊,要过一辈子的人,做决定前确实要思量仔细,莫让自己日后悔恨才是。」
赵孝骞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感慨,迟疑半晌,低声道:「父王,我娘那里……」
赵颢嗯了一声,却避而不答,反而问道:「姓曹那女官被你整治了?」
「是,孩儿命陈守打断了她的双腿,并以皇城司的名义拿她下狱了,同时还把她爹曹安贞也拿了。」
赵颢微微一笑:「不错,是个干大事的,够狠。吾儿正应如此。」
赵孝骞沉吟片刻,又低声道:「皇城司魏节正在搜罗罪证,明日便可定罪,刑部和大理寺想必不会刁难,曹家父女很快就会被贬出汴京……」
接下来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赵孝骞没说了,如此可爱呆萌且圆滚滚的老爹,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打打杀杀的血腥画面,老头子花骨朵一般的年龄,教坏了他怎麽办。
赵颢哂然一笑:「不必说得太详细,吾儿已长大,老夫相信你做任何事都有你的理由,放手去做吧。」
赵孝骞苦笑,显然这位花骨朵一般的老头子没那麽单纯,他似乎已猜到自己接下来会做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