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可能影响呢,我都怀疑王忠嗣的权势,将落在李七郎的身上。」
「你是说李七郎要兼任河东丶朔方的兵马?不会吧,我朝开国以来,都没有这样的例子。以往最多是两镇而已。」
「我也觉得不可能……」
在诸臣边走边聊的时候,车驾到达明德门。
李隆基龙辇前方的金丝帘子已经全部掀开。
使百姓隐隐约约能看到龙辇中威严的身形。
这种机会可不多,平时李隆基出入城,都是从夹道而行。
长安百姓们再次看到李瑄的样子。这一次的反应比以往更大。
天子脚下,百姓知荣辱!
收复九曲经过朝廷宣传后,是比擒拿乌苏米施可汗更大的功绩。
整整四十年,九曲重回大唐怀抱,并完成开疆扩土,兼并九曲吐谷浑,降伏白兰羌。
百姓们各种赞美的言语,少年们无不崇拜。
还有无数少女爱慕的眼神……
相比于上一次,长安的胡商,对李瑄充满敬畏。
哪怕是大食的胡商。
在丝路之上,李瑄彻底扬名,和大唐丶大食齐名的吐蕃,被李瑄打得节节败退。
控制河西走廊的李瑄,能直接影响胡商的利益。
即将科举,文人才子们在周围品头论足,皆认为李瑄是千年一出的风流人物。
李瑄的亲朋好友得知李瑄回来后,在朱雀大街上欢腾,李瑄向他们招手。
就这样,一路到达朱雀门后,向东前往兴庆宫。
朝臣这才散去,李隆基独召李瑄入勤政务本楼。
「得知圣人召见,臣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不敢有一丝一毫地耽误。只是与吐蕃大战在即,臣要尽快回边关。如有要事,圣人尽管吩咐。」
入二楼后,李瑄向李隆基拜言。
像是只要完成李隆基的吩咐,就会回去安边守土一样。
「也无甚大事!就是觉得七郎该与吐蕃赞普决战,问问兵马是否够用,朕可以从河东丶朔方调离骑兵前往河湟。」
李隆基向李瑄说道。
「吐蕃赞普御驾亲征,其兵力必然雄厚。如果圣人能从朔方丶河东调遣骑兵,我军在胜利后,损失就会更小,减轻国家和百姓的负担。」
李瑄沉顿一下后,立刻向李隆基说道。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更多的兵力,保证胜利的时候更漂亮。
解救王忠嗣,也可以在这上面借题发挥。
「我会立刻传达诏书,让河东丶陇右,共出五万骑兵,至河湟支援,听候七郎的调遣。」
李隆基点头说道。
自灭亡突厥汗国后,大唐获得许多战马,再加上王忠嗣经营马策,使朔方丶河东,骑兵数量超过六万。
抽调其中五万,随李瑄战斗。
五万骑兵在关键时刻,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大唐在北面的骑兵不止这些,关键时刻还能抽出诸部胡骑。
「多谢圣人,明年以后,青海郡设立,苏毗归附!吐蕃将缩入雪域高原之内。如有机会,臣会擒拿吐蕃赞普尺带珠丹,来报答圣人之恩!」
李瑄拱手说道。
「哈哈……如果擒杀尺带珠丹,朕直接封七郎为王。」
李隆基仰笑一声,不过他也知道有难度。
尺带珠丹见势头不对,一定会逃入雪域高原。
「臣愧不敢当!」
李瑄知道这个时候,李隆基还不轻易封王。
等天宝后期的时候,李隆基开始不把王爵当回事了,连安禄山都能授郡王。
这种「君轻爵位」而「人觊贵宠」,是非常严重的问题,将毁坏一个国家的根基。
李隆基既然滥封滥赏,不珍惜朝廷爵禄。百官当然只求谄媚皇帝丶杨氏姐妹,一心博取富贵荣宠。
但李瑄所获得的爵位,都是实打实的军功。
「七郎,你觉得现在朕和汉武相比如何?」
李隆基被李瑄几句话搞得心潮澎湃,问出这番话。
自然是与汉武帝比军功了!
「汉武帝灭了匈奴,却空虚了国库;您灭了突厥,天下依然富足。这怎麽能相提并论呢。」
李瑄最擅长说这样的好话。
「七郎,你常在民间行走,天下间有没有人议论我的错误。」
李隆基对李瑄的回答很满意,每次与李瑄交谈,总能让他心情舒畅,这是李林甫都无法比拟呢。
但李隆基还想知道民间对他的错误是怎麽看待的。
他也知道自己犯下有错误,即便有的他不认为是错误。
「臣从古籍上发现,即便是上古圣人办事也不是没有一点失误。所以就出现了尧帝信用鲧丶共工丶兜丶三苗等四凶的失误;周公失误于重用管叔丶蔡叔等叛臣;孔子失误于错误对待宰予;连太宗皇帝都因冤杀张蕴古而感到后悔。世人不会去说尧舜丶孔子丶周公的过失,自然不会有人觉得圣人不对。」
李瑄倒是希望与李隆基多聊一下这些,把李隆基逗高兴了,再找机会切入王忠嗣事情中。
「七郎经典通熟,若非七郎年纪尚小,都可以成为宰相了。」
李隆基心中遗憾,想到李瑄要是年长一些,他就可以托付政事,高居无为了。
就当前而言,李瑄在李隆基心中地方,超过李林甫。
甚至两人一对比,李隆基觉得李林甫哪哪都差。
「宰相要看能力,我还有不足之处。」
李瑄微微低头。
他只字不提年龄和资历。
入相进行布置,是他必须要做的。这几年内,他一定要想法设法拜相。
「王忠嗣的事情,七郎可听说。」
李隆基点头后,话锋一转询问李瑄。
他当然没有忘记李瑄是王忠嗣的部下。
但他十成十的确定,李瑄对他忠心耿耿。
「臣在咸阳的时候,刚听说这件事情。」
李瑄没有避讳,如实说道。
现在王忠嗣应该还在大牢中接受审讯,以王忠嗣的心气,一定非常难受。
「七郎怎麽看待!」
李隆基又问李瑄。
「王将军曾是臣的上司。之前我在朔方的时候,王将军不喜言谈,沉着勇敢。只是三年未见,不知具体。」
李瑄用一知半解的语气说道。
「以七郎的经验来看,王忠嗣有不臣的动机吗?」
李隆基似乎想问到底。
他想从李瑄口中得到好的答案。
「高祖曾说过:李密反叛,谈不上放虎归山,无非『以蒿箭射蒿中耳』。臣认为王将军若有不臣,也是如此,成不了气候!」
「圣人为千古一帝,威服边军。即便王将军有异心,士卒也不会听从他的。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如果王将军不是愚不可及,或许其间有什麽隐情呢!圣人如果因此而生气,就大可不必了。」
李瑄以「蒿箭射蒿」的典故,委婉劝说李隆基。
蒿草到处都是,低贱不值钱。但是,若把草杆制成箭杆,那蒿箭就是贵重有力的武器。
把蒿箭射入蒿草,是弃贵就贱,打回原形。一个人的力量,来源于他所在的组织,离开了组织,就是蒿箭回归蒿草而已。
两句话结合起来,夸赞李隆基为千古一帝,威震寰宇,太平盛世无任何反叛成功的可能。
王忠嗣若忠诚,才是价值千金的蒿箭。
王忠嗣有异心,沦为一文不值的蒿草。
「好一个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七郎,我免去你为鸿胪卿,拜为御史大夫,领御史台调查此案!」
被李瑄这一说,李隆基顿时觉得此案也没什麽。
蒿箭射蒿!
他觉得这个形容太恰当了,王忠嗣即便有罪,也不过是蒿草,何必生气呢?
让李瑄参与调查几天,如果查不出,再行决断。
他想杀王忠嗣的心思也淡了。
正如李瑄所说,王忠嗣不是一个愚不可及的人。
李隆基觉得有可能是李亨先联系王忠嗣。
不过也就这样了。
一是他不再信任王忠嗣,二是不想再杀儿子。
「臣拜谢圣人!」
李瑄向李隆基一拜。
作为文职事官,御史大夫和鸿胪卿虽都是从三品,但两者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之前王忠嗣兼任御史大夫,现在交由李瑄。
有这身份,他就好操作许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