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空向下看去,可见大批京营将校士卒,正在急剧压缩着女真两蓝旗的活动空间。
一直到傍晚时分,喊杀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晚霞满天,彤彤如霞,偶尔有几只布谷鸟发出咕咕之声。
那道如血残阳之下,可见断枪残旗,以及一片狼藉的双方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贾珩此刻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对一旁的陈潇,道:「宁远城既下,我大军休整二日,再攻破锦州,盛京也就在眼前了。」
陈潇如清霜的脸蛋儿上明艳无比,沉声道:「松山一线,地势险要,多尔衮似乎要在此地阻击我大军北进。」
贾珩面色恍惚了下,剑眉之下,目光咄咄几许,道:「松山大战原本就关乎国运兴衰,也关乎汉虏两国的胜败。」
在平行时空的大明,其亡国之路,就是从洪承畴的松山大败开始的。
陈潇道:「军兵都进城了,我们也进城?」
贾珩点了点头,清声道:「等打扫了战场以后,我们再进城不迟。」
陈潇忽而说道:「宁远城一破,多尔衮只怕要急了。」
贾珩道:「急也没有用,我大汉会一根根在女真的棺材板上钉钉,现在只是第一颗。」
见得远处的城墙差不多,贾珩剑眉之下,面色沉寂一如玄水,柔声说道:「咱们进城。」
陈潇「嗯」了一声,然后随着贾珩向着前往差不多坍塌成断壁残垣的城墙快步而去。
此刻,夕阳西下,可见两人皆是骑着一辆枣红色马匹,一袭玄色披风罩在身上,内着黑红锦缎的蟒服,倒有几许策马江湖道的江湖儿女气韵。
宁远城
随着天色渐渐落黑,城中的喊杀声,倒也渐渐平息和减弱许多,街道上则是一个个着大汉红色号服的兵丁,正在打扫着战场。
这会儿,马蹄「哒哒」声响起,自街道尽头行来。
「末将见过大帅。」曹变蛟面色一顿,抱拳说道。
贾珩沉吟片刻,伸手虚扶,朗声说说道:「曹将军无需多礼,城中残敌可曾肃清?」
曹变蛟点了点头,面色微顿,道:「大帅,城中残敌皆已肃清,虏王济尔哈朗已为末将斩杀,但可惜跑了济尔哈朗之侄的艾度礼。」
贾珩目光冷闪,道:「一个都跑不掉。」
「拢共走了多少兵马?」贾珩问道。
曹变蛟道:「回大帅,大约有三四千人。」
贾珩皱了皱眉,目光闪了闪,说道:「曹将军,此地非叙话之所,先随我进衙堂叙话。」
曹变蛟面色振奋,目中现出一抹思忖之色,柔声道:「大帅,请。」
贾珩而后,也不多说其他,随着曹变蛟向着宁远城的府衙而去。
众人落座下来,此刻,京营的其他将校,也都纷纷向那蟒服少年行礼。
贾珩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两道锐利的剑眉之下,目光逡巡向下方一众将校。
默然片刻,点了点头,说道:「诸位将军辛苦了。」
先前训斥归训斥,但现在宁远城既下,也当适时给予口头表扬,惠而不费。
果然,下方一众将校闻言,沉静面容现出一抹与有荣焉。
这几天的出生入死,不就是为了眼前少年国公的赞扬之辞?
贾珩沉声道:「但接下来,直面女真主力,尔等也当戒骄戒躁,不得躁进。」
「是。」
在场众将校闻言,纷纷开口应是。
曹变蛟点了点头,道:「大帅,我大军何时进兵锦州?」
贾珩凝眸看向曹变蛟,朗声道:「休整两日,让士卒好好歇息,倒也不急于一时。」
松锦方面的战事,显然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决出胜负的,现在宁远城既下,反而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贾珩面色沉静,目光咄咄,朗声道:「接下来几天,后续火铳弹药丶箭矢都会陆续补充至前线,这几天,我大军兵卒的伤势,该诊治的诊治。」
这段时间的攻城,汉军方面伤亡也有不少,这些兵丁显然不能不管不问。
待交代了众将之后,这会儿,外间的锦衣府卫神色匆匆地跨过门槛,进入厅堂,说道:「都督,谢侯的军报。」
贾珩看向那锦衣府卫,朗声道:「拿过来给本帅看看。」
这会儿,身旁的锦衣亲卫接过军报,转身递送给贾珩,道:「都督。」
贾珩面如玄水,看向手中的军报,眉头挑了挑,迎着曹变蛟等一众将校的目光注视,沉声说道:「谢侯在小凌河附近遇到女真的蒙古骑军,所部七千人,并且侦明,彼等乃是绕袭我大军之后,截夺粮道的骑军。」
在场众将闻听此言,面上现出一抹喜色。
贾珩凝眸看向一众将校,道:「诸位将军,可见女真人时刻没有忘记绝境翻盘,只要一天不攻下盛京,我大汉一天就不能松下一根弦。」
众将校闻言,拱手称是。
待众将散去,军帐之中顿时陷入空荡荡的。
而贾珩凝眸看向一旁的陈潇,朗声说道:「潇潇。」
「先吃饭吧。」陈潇这会儿,端着一个木盘子,在一方矮几上放下,只见其上摆放着各式菜肴。
贾珩落座下来,拿起一双尖细圆根的竹筷子,脸上现出一抹思索之色,低声说道:「松锦一线,可有最新的密谍情报?」
陈潇摇了摇头,道:「这个倒没有。」
贾珩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豆腐,放在陈潇碗里,道:「先吃饭吧。」
陈潇轻轻「嗯」了一声,倒也习惯了两人这种相濡以沫的夫妻感情。
……
……
锦州城
正是六月下旬,而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天穹黑色乌云翻涌,转眼之间,就下了不少雨水。
锦州城,官厅衙堂之中——
多尔衮坐在一方漆木条案之后,手中正自捏着一份军报,面上凝重无比。
这又是一封勒克德浑递送而来的军报,禀告说道,盖州卫与海州卫的汉军正在猛攻辽阳城,辽阳城要撑不住了。
多尔衮将军报放在一旁的几案上,面容阴沉如铁。
情况越来越不妙了。
此刻的多尔衮,刚毅无比的面容上蒙起一层厚厚的忧色。
阿济格面色微顿,皱了皱眉,不满说道:「这个勒克德浑一次次过来诉苦,究竟是何用意?」
多尔衮叹了一口气,说道:「汉军在江南水师配置了不少红夷大炮,这次主攻辽阳的就是汉军的江南水师,单单红夷大炮就有六七十门,不间断的炮轰,辽阳城已经撑不住了。」
阿济格瓮声瓮气道:「红夷大炮十分笨重,携带不便,怎麽会有那麽多?」
多尔衮目中忧色密布,说道:「现在是汉军改进了制艺。」
「我们这次在锦州城上不是也布置了近百门?」阿济格点了点头,朗声说道。
这已是大清的全部家当,而这近百门红夷大炮也是多尔衮能够拒兵大汉京营大军的真相。
多尔衮面上忧心忡忡,说道:「如果锦州守不住,盛京城……危矣。」
说到最后,多尔衮心神忽而涌起一股悲凉和恐惧。
「皇兄将祖宗的基业交给我,却不想弄得如今的局面,我愧对皇兄啊。」多尔衮说到此处,都觉得一阵心灰意冷。
阿济格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宽慰道:「十四弟,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了,我大清自有上苍保佑,倒也不用太过担忧。」
多尔衮粗眉之下,目中的忧色也暂且压下一些,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阿济格道:「我大清八旗精锐纵横数十载,真的沙场拼死,绝不是汉人能够挡住的!」
多尔衮点了点头。
就在兄弟两人相互鼓劲打气之时,廊檐之下,一个身形高挑儿的侍卫快步来到屋中,面色惶急,低声说道:「摄政王,宁远方面的战报。」
多尔衮面色一诧,吩咐着马弁从那侍卫手里接过军报,这会儿阿济格端着烛台,帮着多尔衮照明。
多尔衮拿着军报,凝神阅览,面色倏然而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