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平信纲抬起皓白苍髯的头颅,笑了笑道:「岛津家督,德川将军让老朽代为向岛津家督问好。」
岛津光久冷笑一声,厉声道:「我倒是好的很,就不知德川将军好不好?被人撵到海上的滋味不好受吧?」
松平信纲面色不以为忤,说道:「德川家督也是为保全大局,预料到汉人的兵马会登陆我国,驱逐女真鞑子,不忍我大和一族的勇士无辜丧命,这才主动撤出江户城。」
岛津光久目光冷肃,沉声道:「败逃被说成了主动撤出,端是恬不知耻。」
松平信纲面不改色,苍声道:「岛津家督息怒。」
岛津光久冷笑,说道:「德川将军过来寻我做什麽?」
松平信纲道:「商议新幕府事宜?」
「新幕府?」岛津光久面色诧异不已。
松平信纲道:「那位汉人的卫国公,听说这次是要在本国组成联合幕府,不再归于一姓,凡称执政与在野,五年一轮。」
岛津光久道:「这是要轮流坐庄?」
松平信纲道:「德川将军的意思是,如果岛津家愿意联合,德川幕府可以摒弃前嫌,共同执掌幕府。」
日本江户时代诸藩,按地域划分,大致分为奥羽诸藩丶关东诸藩丶东海诸藩丶甲信越诸藩丶近畿诸藩丶中国诸藩丶四国诸藩丶九州诸藩。
因为先前的丹波之战,德川幕府将亲密围绕自己的诸藩有生力量丧失殆尽,以至于与九州诸藩的力量失衡。
岛津光久冷笑说道:「德川家将江户城都丢了,还有脸在此要和我联合。」
松平信纲闻言,苦口婆心地相劝,道:「如今汉军驻扎在,正是我等联合起来,保卫天皇的时候。」
岛津光久厉喝说道:「天皇在京都深陷女真鞑子围攻之时,你德川家又在哪里?天皇当初还不是投向我大汉?」
松平信纲苍声说道:「难道岛津家督,眼睁睁看着我大和一族从此沦为汉人的奴隶?」
此言一出,厅堂中的众人,脸上神色各异。
可以说,纵是心头有这样的疑虑,但谁也不敢说出来,因为汉军驻军尚在江户,不定什麽时候。
岛津光久凶戾的眼眸现出几许玩味,道:「松平家老此言,是在号召我等背信弃义,攻打汉军?」
松平信纲摇了摇头道:「只是为了救亡图存,不使我大和一族亡国灭种。」
岛津光久目中寒芒闪烁了下,说道:「送客。」
松平信纲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岛津光久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
……
德川幕府宅邸
贾珩与魏王陈然此刻正在品茗叙话,听完李述所言,面色阴沉如铁,沉声说道:「果然想着联合一起,驱逐我大汉军兵。」
魏王陈然眉头皱了皱,问道:「子钰打算如何应对?」
贾珩沉声道:「让人唤德川纲重过来,交出德川家臣松平信纲等人,并严惩相关案犯。」
魏王陈然迟疑道:「如此一来,是否会影响我大汉与倭国友好?」
贾珩道:「纵然影响,也不得不为,德川家想要煽动倭国诸藩,对抗我大汉,此风断不可涨!」
随着贾珩派人去唤德川家与天皇的接洽人——德川纲重,后光明天皇也得知了此事,第一时间来到幕府宅邸的厅堂中查问情况。
后光明天皇道:「卫国公,这是怎麽回事儿?」
贾珩道:「德川家挑拨我大汉与贵国的关系,其心可诛。」
后光明天皇一时默然。
就在这时,仆人禀告道:「德川纲重来了。」
德川纲重快步进入厅堂,道:「见过卫国公阁下,见过天皇陛下。」
贾珩面色冷漠,威严目光落在德川纲重身上,沉喝一声,说道:「德川家督来到江户,为何没有来见本官?」
德川纲重道:「江户城破之时,不少德川家族战乱中走散,家兄来到江户以后,还在让人搜罗德川家的子弟,故而耽搁了工夫,还请卫国公阁下见谅。」
「是在忙着联合其他藩主,准备赶走我们汉人?」贾珩冷笑一声,沉喝道。
德川纲重闻言,倏然一变,道:「岂敢如此?」
贾珩冷笑说道:「昨日,岛津光久的宴会上,对我大汉大放厥词,想要联络九州丶萨摩诸藩,反抗我大汉,这难道不是?」
德川纲重闻听此言,心头不由「咯噔」一下,连连否认道:「绝无此事。」
贾珩将手中的奏报,一下子扔到地上,说道:「岛津光久大宴藩主,松平信纲充当说客,绝无此事?」
德川纲重拿过那奏报,只见其上记载了当天众人的话语,面色就是一变。
一旁的后光明天皇绍仁,开口打了一个圆场,说道:「卫国公息怒,此事,我会给大汉一个交代。」
后光明天皇年轻俊朗的面容上,似有怒色涌动,厉声道:「派人告知德川家,德川家纲退去家督一职,切腹认罪。」
原本面有难色的德川纲重,心头剧震,说道:「陛下,家兄并未犯有死罪?」
后光明天皇沉声道:「丢掉江户城,国民遭受鞑子荼毒,难道还不是死罪?」
德川纲重一时语塞,应了一声是,然后离了幕府宅邸,前往寻找德川家纲去了。
待德川纲重离去,后光明天皇连连致歉道:「卫国公阁下,是德川家的人,还不死心丢掉幕府大权。」
贾珩道:「无事,德川家家督的确要向天皇还有枉死的日本臣民谢罪。」
后光明天皇连连称是,而后也不多言,然后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厅堂。
魏王陈然道:「子钰,不怕以此逼迫,引起德川家与诸藩大名对我大汉的仇视?」
贾珩道:「不维护我大汉的威严,他们就不仇视了吗?」
魏王担忧道:「如果他们联合起来,我们也会十分棘手。」
贾珩道:「他们暂时不可能联合起来,因为我大汉并未有吞并之举,只是驻军,而这是一场长期的战争,他们自己先整合了内部再说。」
可以想见,围绕幕府以及诸藩丶天皇乃至大汉诸方,来日的权力争斗还会此起彼伏。
不过,大汉暂且没有精力处理倭国之事,只能说先埋下一个伏笔。
德川家在江户城的庄园中——
听完德川纲重所言,德川家纲面色阴郁如水,沉吟片刻,声音沙哑地说道:「天皇让我切腹认罪?」
在场,一众家臣脸上现出惊色。
「兄长,事情到了这一步,德川家必须有人为此负责。」德川纲重叹了一口气,说道。
松平信纲苍声道:「与将军无关,都是老朽一人撺掇,如是切腹谢罪,也当是我。」
「天皇陛下之意,江户城被破,我们德川家要有人为此负责。」德川纲重摇了摇头,说道。
德川家纲默然半晌,坚定道:「那就我为此负责。」
说着,目光温煦地看向德川纲重,似乎犹如看向德川纲重儿童之时的模样,道:「四弟,伱来当我的介错人。」
德川纲重对上德川家纲的那一双平静如水的眸子,不知为何,心头就是一酸。
而后,德川家纲也不多言,径直转身来到祠堂,取下一把开了锋的长刀,这是德川家康当年跟随丰臣秀吉徵战,蒙丰臣秀吉赐予的军刀。
德川家纲拿着一块布擦拭着长刀,细细擦拭,动作一丝不苟,抬眸看向不远处跪坐而立的德川纲重,说道:「未来,德川家就交给四弟了。」
德川纲重心头一震,说道:「二哥。」
德川家光长子出生即夭折,而老二德川家纲长大成人,对德川纲重平日照顾有加。
德川家纲摆了摆手,爽朗笑道:「无需多言,为了德川家的荣耀,我和四弟努力吧。」
说着,将长刀,猛地插入腹部,横向一搅,一时间鲜血喷溅,德川家纲额头根根青筋暴起,面部神情痛苦的近乎扭曲,口中发出阵阵闷哼。
而没有多大一会儿,口中鲜血流出,就不怎麽动了。
德川纲重见得这一幕,面上则已泪流满面。
同一时间,德川家纲的亲信老臣,松平信纲也在自己房间内上吊自尽。
至此,这起德川家的游说诸藩反汉事件,画上序号。
德川纲重看着这一幕,目中微动,忽而明白了什麽。
这是,二哥和松平信纲两人的苦肉计,这是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帮助自己在汉人面前获得信任,保住德川家的元气,并且提醒自己,不要忘却驱逐汉人。
也是在向长州丶萨摩两藩警示。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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