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夜晚, 浪潮轻柔地拍打着海岸,像是要把熟睡的人们从美梦中惊醒,催促着他们投入冰冷的怀抱。
月见里虹映站在岸边, 湿润的海风吹起额前的碎发,与海水相近的发色晃动着,乍一看像是海面的缩影。
最终,他还是没有选择赴约去Lupin。
他向前方远远望去,目及之处是一片深邃的暗蓝色,越靠近海平线就越黑暗,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将靠近它的光一并吞噬入肚。
恰好, 乌云散去,夜空高挂着一弯银钩, 月白色的清晖照耀在海面上, 波光闪动的样子好似一面明亮的镜子, 倒映在那双浅灰色的眸子里, 为其添上了一束微不足道的光。
月见里虹映回想了很多以前的事。
记性不错的好处就在这个时候体现了,用不着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就能手动开启走马灯模式。
但其实也没什么好回忆的。
他的一生短暂且无趣, 始终重复着得到再失去的过程, 拼好、打碎、再拼好、再打碎, 就像拿着小刀一次又一次地割开还未长好的伤口,麻醉减弱, 疼痛加深, 好在他很快就麻木地适应了。
尽管痛苦铺天盖地地涌向了他, 但神奇的是, 他从未觉得自己的经历很惨。
他清楚世上有太多更凄惨的人生, 与之相比,至少他曾经拥有过。哪怕刷上一层又一层厚重的漆,遮盖住了那些闪耀的珍宝,也无法改变下面掩藏的是足够美好的记忆,这些才是真正永恒不变的。
哪怕是他没能抓住昙花一现的美好,也无法改变他得到的比失去的要多的事实。
是以,回顾一生,他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是幸福的。
月见里虹映走入大海,双脚没入浅浅的海水中,浪花无力地拍打着他的小腿,像是想要把他往外推。
他抬起手,正想发动异能力,灰褐色的夜莺从高处俯冲而下,停在了他的指尖,不再清晰的啼叫在他脑海中断断续续地响起,像是在做最后的挽留。
“走吧,你自由了。”他笑着拍了拍它的的脑袋,“记得不要碰太宰君,不然你会消失的。”
他用手指轻轻往上点了点,夜莺顺着他的力道飞起,扑扇着翅膀远去,最终消失在了夜色中。
月见里虹映的想法很简单。
他想以创造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的方式,来救下更多会因咒灵而死的人。
在「童话绘卷」没有完全解放的情况下,他想做到这件事几乎是天方夜谭,但这不意味着毫无可能。
比如,最大化利用「海的女儿」,将所有咒灵和溢出的负面情绪吞噬殆尽。
「海的女儿」的本质是能量体之间的相互抵消,普通人溢出的负面情绪就属于...
能量体,但若是被抵消的对象超出了能力范围,那么他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就像童话中的小美人鱼为了获得能够像人一样行走的双脚,不惜献出了自己的歌喉。
想要吞噬咒灵这种生命体,需要付出的代价自然也是生命体,而他本身就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仅是他一人的生命,根本无法抵消全世界的咒灵和溢出的负面情绪,但就像他一直以来认为的那样,他最大的价值并不是他的生命,而是他的异能力。
只要他的身体消融,那被他的善恶立场限制的「童话绘卷」就能突破束缚,达成真正的完全解放。
这样一来,他就能做到了。
月见里虹映觉得有些好笑,居然真的被他说中了。
到头来,真正的异能控制装置不是中原中也,而是他自己,是他用身体与立场封印住了异能力。
月见里虹映面向大海,抬起了手,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异能力,「童话绘卷」。”
圣洁的月光落在了他的指尖,是握不住的美丽。
“「海的女儿」。”
——代价成立。
月见里虹映垂下眼睫,银灰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从指尖开始消散的身体,白色的泡沫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像一颗又一颗细小的珍珠,风一吹就在空中散开,轻盈得几乎没有重量。
他情不自禁地弯了下唇角,露出了一个浅笑,终于理解了为什么织田作之助是笑着离开的。
这次,他一定救下了更多的人了吧?
……
皎洁的冰晖自天边倾洒而下,破开了浓郁的夜色,不知从何而来的大片纯白的泡沫铺满了海面,远看好似覆盖着一层皑皑白雪。
海浪继续轻柔地拍打着岸边,像是在诉说无人知晓的故事。
逐渐地,浪花与泡沫融为一体。
大海无情地吞噬一切存在过的痕迹。
此后,世间再无咒灵,也再无月见里虹映。
……
太宰治独自坐在吧台前。
盛着威士忌的玻璃杯放在了桌面上,冰球轻轻地撞击着杯壁,晃动的酒液像是摇曳的浪花。
他偏头看着身侧空着的座位,正对着座位的是一杯孤零零的Negroni。
“老板,他不能喝酒哦。”
“换成冰水?”
“不用了,他不会来了。”
……
次日清晨,武装侦探社收到了一份电子邮件,从发送的时间来看,应该是一份定时邮件。
发件人是月见里虹映,是一份指名交给国木田独步和太宰治完成的委托。
国木田独步很头疼,他的搭档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自从收到这封邮件后,吵着闹着非要一个人去,如此反常的举动让他不免怀疑对方是想从自己的人眼皮底下溜走,找一个方便摸鱼&#3034...
0;借口。
要不是侦探社的扛把子——江户川乱步吧唧吧唧地咬着零食说他多虑了,他是绝对不会把太宰治放出去的。
得到准许的太宰治蹭一下跳了起来,像小学生去郊游一样欢脱地跑了出去:“太好啦!去月见君的家里玩啦!”
国木田独步:“……”
乱步先生,真的没问题吗?
离开武装侦探社的下一秒,太宰治像变脸似的收回了兴奋的表情,他面无表情地乘坐电梯下了楼,打车去了车站,坐上前往东京的JR。
在路上花了一些时间,他终于到了月见里虹映在涩谷的住宅,并按照邮件上的指示找到了花盆里的钥匙。
走进屋内,太宰治最先看到的是掉在地上的糖果屋,一只灰白相间的英短银渐层蹲在旁边,用小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糖果屋,像是在玩什么新奇的玩具。
见家里突然窜出了一个陌生人,名为月濑见的小猫咪瞬间炸毛,它立起尾巴叫了好几声,然后飞一般地躲进了主人的卧室。
太宰治嘀咕道:“这胆子和名字一点也不搭……”
他没有急着捡起地板上的糖果屋,而是走向了上锁的书房,用刚才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书桌上摆放着屋子的主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是一封信件、几张文件、两张银行卡和一串挂着滴胶桃花吊坠的红绳手链。
太宰治拿起压在最下面的那封信件——或者说是遗书,上面的内容非常简略,交代了那叠文件的作用和那串手链的来历,并在末尾写下了两张银行卡的归属和密码。
一张是那天月见里虹映比的“5”,他从总监部那里坑蒙拐骗了一百亿,拿去给中原中也买车后余下的钱都在这张卡里,还剩五十多亿。
这笔钱是他委托武装侦探社帮他养猫的费用,也就是他所说的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