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银行大门,一阵冷风迎面吹来,沉浸往事中的何考忽然清醒过来,仿佛从二十年前的时空又穿越到了眼下的现实。
商业银行门前很开阔,马路和人行道都很宽,一片人来车往景象。有市政工人正藉助升降车,在路灯杆和行道树上挂红灯笼和彩灯带……马上就是黄金周节假日了。
不知为何,何考忽然很忐忑,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盯着他,甚至看见那挂灯笼的工人都觉得有几分可疑。
不想在如此开阔的地方多待,何考转身走向了另一条横街,同时掏出手机打开叫车软体。他还没来得及叫车,人也刚拐过街口,就有一辆轿车在身边停下了。
「小考,快上车!」
这是什麽谍战片里的情节?他事先并没有让谁来接,甚至也没有告诉谁自己今天会来银行取东西
但是听见这个声音,他很利索地就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座,将背包卸下放到脚前,边系安全带边问道:「老钱,你怎麽打扮得跟做贼似的?」
开车的正是钱固然,他穿了一件旧夹克,戴着一双专车司机用的白手套,头上一顶八角包额帽子,架着一副大墨镜,脸上还蒙着黑色的大口罩。
钱固然:「这你都能认出来?」
何考:「听声音就知道了,你把脸蒙那麽严实有啥用?」
钱固然:「不一样,别人又听不见。」
何考:「你怎麽知道我今天来银行,还特意跑来接我?」
钱固然:「你找我帮忙打的招呼,我怎会不知道你来?再说明天就放长假了,你想来只能是今天。」
何考恍然道:「我下午请了假,说有事要提前走,你也是知道的……这车哪儿来的,没见你开过。」
钱固然:「找朋友借的。」
何考:「为啥在银行门口蹲我,想打劫吗?」
钱固然笑了:「哪有这麽打劫的,一听就知道你没经验!银行门口到处都是摄像头,我把你接上车,不是等于自首吗?」
何考:「难道你有经验,所以才把自己包得这麽严实?」
钱固然:「说正经的,我是怕你被人跟踪,或者又冒出什麽人把你给偷了……」
这时他来了个急转急刹,避让了一辆斜刺里突然冲出的电瓶车,缓了口气才说道,「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你父亲二十年前究竟留了什麽东西?
越想越感好奇,在办公室里感觉屁股都坐不住了。」
何考:「你刚才守在银行外面,有没有发现什麽人在盯梢?」
钱固然:「有啊,就是我!」
何考:「除了你呢?」
钱固然:「其实我也有点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盯着银行大门口,但又没发现谁……不管怎麽样,还是稳妥为上,就当有人跟踪,且看我的车技!」
何考:「市区里耍什麽车技,开车要小心!可以多卡几个红绿灯,万一有人跟踪也好甩掉。」
钱固然:「东西都拿到啦?」
何考:「拿到了,三言两语说不清,找个说话的地方,我还正要找你帮忙分析一下呢。」
钱固然一听就来劲了:「我们去哪里?」
何考:「别回公寓了,上次被你搜出来那麽多东西,我总感觉不踏实。多转几个路口,确定没有车跟着,然后过江去我老家,你认识路。」
最后一句「你认识路」,令钱固然不禁有些脸红,还好有口罩遮脸,因为他早就把那一栋带前后院的三层小楼翻了个遍。
何考看着老钱开车,其眼神好似很机警地样子,不禁想笑。
刚才在银行里,何考的情绪一直很低落,直到此刻才舒缓过来。
老钱虽是一名三阶术士,但显然不是什麽老江湖,却在他面前尽量显出经验老到的高人风范。
若论见多识广,老钱肯定比何考强得多,但他在学校里一直读到博士,然后又到国有设计院工作,今年才跳槽来到螣信分公司,肯定不是那种四处闯荡的老油条。
老钱搜过他的公寓也搜过他家老宅的事,上次烤肉宴上都已经承认了。话说开之后,何考心里的疙瘩也都解开了,两人算是冰释前嫌,他甚至觉得老钱这人还不错。
钱固然这个人也挺有意思,假如按某些描述江湖争斗的作品的设定,他就像一头单线行动的独狼,关于隐蛾的线索,完全是他自己独立发现的。
许是因为机缘巧合,钱固然恰好看过当年的画展,还在平京和栖原分别看了一次,现场发现那幅古画被掉包。
他看到警方通报之后便起了疑心,进而去调查,才发现了疑似隐蛾出没的线索。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人给他通风报信。
钱固然应该是来得最早的,也是下手最快的,第一个换走了兽爪原件。
钱固然能独立发现线索,那麽其他人应该也能,而且钱固然的调查行为,恐怕也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所以又有别人来了。
待到风声传出,尤其是那位地师大人下了命令之后,更多人也都知道了。何考此刻回想,假如换成自己,恐怕也会按捺不住好奇心吧?
假如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又有了一系列发现,有机会将按传说中的隐蛾之物悄然拿到手,何考本人会不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呢?
他也不敢给出一个绝对肯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