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沉重，相邻的人们正低声细语的交谈着。

罗杰身旁是史蒂夫.史密斯，他们站在最靠近河边的位置。两人已经在这儿站了十五分钟，但相互之间一言不发。

「罗杰。」史蒂夫.史密斯正要开口，一辆黑色的SUV驶来，停在河畔。

这打断了他们之间有可能发生的对话。

一对夫妇走下车，手里捧着一个花篮，里面是查拉几玫瑰。

看见这对夫妇，现场的氛围更沉重了一些。

夫妻俩缓缓走向河畔，所有人都沉重的对他们行注目礼，但他们却反而冲两旁的人淡淡微笑。

最后，两人走到了罗杰和史蒂夫.史密斯跟前。

夫妇俩把手中的花篮交给了罗杰和史蒂夫.史密斯：「安迪希望，由你们来完成。」

罗杰与史蒂夫.史密斯面面相觑，然后接过花篮。

花篮里，鲜艳的查拉几玫瑰中间，摆着一颗篮球。

篮球表面有明显的磨损，每一道痕迹都是安迪生前与球场无数次亲密接触的证明，记录着那些汗水与欢笑交织的日子。

他曾经那麽热爱篮球，但最后只能在轮椅上走过人生最后的时光。

篮球上，有罗杰和史蒂夫.史密斯的签名。

以及一句安迪后面自己写上去的话：「我们是冠军！」

罗杰和史蒂夫.史密斯将花篮以及里面的篮球都放入了冰冷的河水中，篮子顺着水流缓缓远去，安迪的灵魂将带着对篮球的热爱，一路飘向墨西哥湾，继续在那片无垠的天地间自由翱翔。

看着花篮慢慢远去，罗杰缓缓垂下脑袋。

风中，偶尔能听见几声压抑的抽泣。

罗杰转过身，冲安迪的父母点了点头。

安迪的父母拍了拍罗杰和史蒂夫.史密斯的肩膀：「他的人生没有遗憾了，而且他与他的挚爱永远在一起。感谢你们，感谢你们让他在离开的时候带着微笑。他也希望，你们可以继续面带微笑的面对今后的竞争。」

罗杰直到今天才知道，安迪的情况其实一直都不好。

他只是为了不打扰球队，所以才让父母告诉罗杰一切都好。

此时，罗杰只觉得庆幸，庆幸自己在G5终结了比赛。

否则那将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简单的小小仪式结束，今天的氛围不宜多闲聊，所以大多人都各自回家。

很快，现场就只剩下罗杰和史蒂夫.史密斯。

罗杰一直望着河流，似乎还在平复情绪。

「都结束了。」史蒂夫.史密斯率先开口。

「是啊，结束了。」

他们说的既是安迪的病痛，也是他们之间的关系。

如所有人所知，史蒂夫.史密斯和罗杰虽然上赛季合作得很好，但他们的私人关系仍然冷淡。

把两人连结起来的，无非就是安迪。

现在，史蒂夫.史密斯完成了他的使命，拿到了一个冠军，送走了安迪。

他不觉得自己还有什麽理由继续待在罗杰身边打球。

他不欠亚特兰大什麽。

不欠罗杰什麽。

不欠安迪什麽。

也不再欠那个怒其不争的自己什麽。

两连冠？更多的荣誉？胜利？

不，史蒂夫.史密斯不是那种充满野心的人。

刚刚过去的冠军赛季简直让他心力交瘁。

在罗杰身边，压力实在太大。你不想前进，罗杰就会拿鞭子逼着你前进。

这不是史蒂夫.史密斯想要的，他喜欢慢节奏的生活，他想花更多时间在陪伴家人上。

他和她的妻子米莉.史密斯于1996年结婚，在那之前，她们经历了一年的异地恋时光。本以为结婚过后会有所缓解，结果史蒂夫.史密斯每天都早出晚归，巨大的夺冠的压力也让他忽略了家庭生活。

今年，当米莉怀孕时，史蒂夫.史密斯却没有办法全心全意的陪伴她。

因为罗杰不允许缺席训练，罗杰不允许缺席比赛，罗杰不允许这样罗杰不允许那样。

罗杰把你绑死在了篮球上，似乎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个暴君就是要让你把所有激情和精力都放在赢球上，让所有人都变成「土拨鼠之日先生」，日复一日的鞭策自己。

他简直就是90年代的奥斯卡.罗伯特森。

是的，伟大的大0作为曾经的球员工会主席，为球员们争取到了无数的利益。他大胆的作风，他为自由球员制度带来的革新，是现在的球员们动不动就可以拿八位数年薪的基础。

但你可有见过前队友站出来说大0的好话？

他的队友有多尊敬他，就有多不想和他一起打球，他的严苛让他身边的所有人都难以承受。

而这就是史蒂夫.史密斯对罗杰的感觉。

他尊敬罗杰，他承认罗杰的伟大和实力。

但他不想和罗杰一起打球，那是他无法承受之重。

也许有人喜欢罗杰这样的领袖，但史蒂夫.史密斯肯定是不喜欢的那个人。

上赛季，史蒂夫.史密斯之所以能忍受，是因为安迪。

他不想让一个视自己为英雄的孩子失望。

而现在，正如他所说，一切都结束了。

他不会再过这样的生活，他要花更多的时间陪伴刚出生的孩子和家人。

他不是那种「我可以为了胜利去死」的人，他不想背负那麽大的压力。

他知道罗杰不会允许自己逃避，因为他是队内第二的得分手。

所以，他只能离开。

「我会离开，已经申请了交易。但皮特说，我应该和你聊聊。」史蒂夫.史密斯开门见山的告诉罗杰。

罗杰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自己对史蒂夫.史密斯的影响是永久的。

但到头来，史蒂夫.史密斯还是想过大卫.罗宾逊那种「喜欢胜利，但也从不觉得失败是什麽灭顶之灾」的生活。

可很快，也许就在数十秒内，罗杰立刻就释怀了。

这就是现实，在NBA，你的队友，你的对手，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他们性格各异，也追求各异。

有人喜欢和自己打球，有人不喜欢和自己打球，有人以前不喜欢和自己打球现在却直呼真香。

无论出现哪种情况都很正常，不可能人人都喜欢你，也不可能人人都不喜欢你。

这不是NBA2K，只要你拿着手柄，所有人就会傻乎乎的被你控制，还不会说话不会抱怨。

从公牛皮蓬到魔术鲨鱼再到现在的史蒂夫.史密斯，罗杰已经深刻体会到，真实的NBA和游戏里的不同。

人比篮球复杂得多，更衣室比战术麻烦得多。

史蒂夫.史密斯已经做好了承受罗杰怒火的准备，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无论罗杰怎麽骂，他都不会还口。

结果罗杰却只是轻描淡写的回答：「去吧，我不会说我一点也不失望。事实上，我对你非常失望，但你有你的选择。」

罗杰当然可以让球队强留史蒂夫.史密斯，他的合同00年才到期，从规则上来说，只要球队不交易他，他就没有离队的办法，就得老老实实待到千禧年。

可留与不留，一直没有个正确答案。

没人喜欢这种「用1美元换60-70美分」的事情，所以面对申请交易的球员，有的球队选择强留。比如日后掘金留安瓜，然后他们后悔了，最终还是交易了他。

也有的球队乾脆的选择交易，然后受益良多。

这种事情很难说正确与否。

但罗杰很清楚，史蒂夫.史密斯即使留下，也不会再是97-98赛季的那个史蒂夫.史密斯。

那可能是他整个职业生涯最想赢的一个赛季，仅此一季。就算强留下，他也回不去了。

所以没有任何强留的必要。

「谢谢你理解我，罗杰。」

「不，我不理解你。我无法理解为什麽有人不想赢，即使有人为了想赢而走捷径我都能理解，但我就是无法理解为什麽有人连赢都不想赢。

但无所谓了，我还是那句话，你有你的选择。」

罗杰说完，史蒂夫.史密斯看向了塔拉普萨河。

载着那颗篮球的花篮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中，河面无比平静，仿佛什麽都没发生过。

消失了，结束了。

史蒂夫.史密斯长吐了口气，他终于解脱了，但他心中还有最后一个疙瘩。

「罗杰，我不会说我很重要。可说真的，如果因为我走了而导致球队失败.」

「也许会失败，也许不会，但无论下赛季结果如何，无论以后结果如何，我不害怕失败，一点也不，这是安迪教给我的。

看看吧，他现在也依然为了自己所热爱的东西而勇敢的航行。我的勇敢不及他一半，可足够应付篮球比赛了。

胜利了享受欢呼，失败了承担责任，这就是我该做的。

好了，该回去了。」

「再见罗杰。」

「祝你好运，史蒂夫。」

「你会成功的。」

「当然，我说了，我要在亚特兰大留下一个王朝。下赛季不行就下下赛季，下下赛季不行就下下下赛季继续努力。就是经历失败，那也不会击倒我。无论有没有你，我的计划都不会改变。」

第二天，多家媒体曝出了老鹰将要交易史蒂夫.史密斯的新闻。

因为现在联盟停摆，交易市场还没有开启，所以正式交易不会那麽快进行。

但所有人都知道，既然消息已经放出，那就肯定是真的。

虽然失去史蒂夫.史密斯让人不舍，也会对球队造成影响。

不过《亚特兰大宪兵报》依然给出了这麽一个标题。

《从日出之地到日落之处都被罗杰照耀，只要他在，乔治亚州就不会再经历漫长的黑暗》。

这里的人，真的像信奉神一样信奉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