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仙芝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次接一次的极限操作,嘴巴都要张大成「O」形。
此刻战场的局势,已经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或者说,方有德这一番极限拉扯,将原本他们处于「半渡而击」的猎物,变成了「半渡而击」的猎手了!
而李归仁麾下步卒,则正是绝大部分人都在河水里,处于「半渡」的状态!
猎人猎物瞬间互换身份!
现在这些河北叛军步卒,阵型早已散乱,变成了三两成群的冲锋状态。因为要绕后包抄,所以整体队形宽阔而稀薄,到处都是洞。
方有德麾下骑兵,已经再次在河岸边加速,等冲到河水中的时候,速度已经快要到达巅峰!
「杀!」
身材魁梧的李嘉庆,还有他的长子李怀光一马当先,瞬间就将面前的敌军步卒冲倒在河里。三角队形的马队,如同一把锥子,将李归仁部的步卒阵线凿穿!
这一刻,高仙芝才明白方有德出发前,对他所说的「跟进」是什麽意思!
老子创造战机,你们要是把握不住,那还不如回家去种田!
高仙芝耳边似乎出现了方有德独有的嘲讽之声。
他连忙对身边亲兵下令道:「擂鼓,总攻!」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一直在观摩战局的军乐队士卒,此刻激动得热血沸腾,卯足了劲开始擂鼓。
「杀!」
高仙芝高喊了一声。
李嗣业比他速度还快,高仙芝没动,就看到这位勇将已经骑着马冲出去了。
剩下的几千步卒,刀盾兵连盾牌都丢地上了,提着环首刀,就朝着河对岸狂奔。
河对岸,李归仁脑子正处于懵逼之中,傻呆呆的看着眼前兵败如山倒。
嘴唇抖动着,却又说不出半个字来。
尼玛,老子还没发力呢,这就败了?
李归仁气得全身发抖,正要下令骑兵冲击。然而身边的骁将刘龙仙,却对其大声吼道:「李将军,敌军大势在前,如山崩海啸啊,已经抵挡不住了。不如带马队后退三十里,避其锋芒徐徐图之啊!」
这番话,高情商理解就是战略转进,低情商理解更简单,就是「润」这一个字。
得亏刘龙仙一声大吼,李归仁从懵逼中清醒过来。他连忙命身边的传令兵,敲击挂在马上的铜锣!
当当当!当当当!
当当当!当当当!
李归仁调转马头就跑,一边跑一边让跟在自己身边传令兵鸣金收兵。
他都带头跑了,都下令鸣金收兵了,那所部兵马的士气自然是一溃千里。
那些马队的人运气算是好了,因为没有冲阵,所以尚且有很大馀力。他们看到李归仁跑了,自己也调转马头跟着一起跑。
由于马力充足,这些逃兵越跑越快,很快便跟方有德他们脱离了接触。
而那些只长着两条腿的河北叛军士卒就倒了大霉。
方有德带着骑兵,在松散的步兵阵里面来回穿梭,杀人跟割麦子一样。很多步卒压根就没跑到岸边,倒在河水里就再也起不来了。
由于尸体太多,涑水一时间被堵住,河道这一段到处都是漂浮着的尸体。岸边冲上来的尸体,更是厚厚的叠了几层,远远看去,就让人感觉头皮发麻。
平静的河面,已经被鲜血染红,像是地狱里冒出来的水源一样。之后的一年时间,蒲州当地百姓,都不敢吃涑水里面捞出来的鱼儿。
李归仁麾下步卒有些还是逃到了岸边,往虞乡方向逃去。
方有德也没给河北叛军留面子,一路追杀,一直追到虞乡,发现城门紧闭,敌军守备森严,这才带队返回了蒲州城。
临走前,方有德命高仙芝在涑水西岸插了一支旗,上面写了四个字:过河者死!
……
「啊嚏!」
皇甫惟明打了个喷嚏。
此刻站在潼关城楼下,他的心情却是非常不爽,有种被人戏弄的羞恼。
这次攻克潼关,他,或者说安守忠,想的都是同样一个办法。
那就是绕路。
这也算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关中之险,其实主要就是在于东边的关隘。具体说来,就是潼关到虎牢关这一段狭窄的路线。
先秦时期,一直到汉代,扼守关中的都是函谷关,而非是潼关。后来选择潼关作为扼守关中的门户,那是因为水土流失造成了地形巨变,函谷关已经无法继续阻挡关东的军队前进到关中。
所以才不得不选择潼关,作为「次要选择」。
也就是说,如果函谷关的地形还在,后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潼关的。
这件事背后隐藏的暗线就是,潼关的地形,从防御角度看,其实并不是无懈可击。
函谷关是位于稠桑原之中,而潼关则位于海拔五百五米的麟趾塬之上。麟趾塬两边都是深沟,一边是远望沟,一边是禁沟。两沟中的水流冲击,使得两沟壁如刀削。
潼关的弱点,就在这两条沟上。
大唐建立之后,官府就明确规定,远望沟和禁沟是不能走的,已经在人们脑子里形成了机械记忆。
但规定不能走,和实际上走不了,完全是两回事。
特别是禁沟,不仅能走,而且并不难走!
绕路走禁沟,就能绕到潼关后方。这样位于潼关城楼两边的军队可以一齐发动总攻。那样的话,攻克潼关还是不可完成的任务麽?
恐怕就未必了吧?
说句难听的,潼关那时候补给线都被封锁了,守军又能坚守几天?饿也饿死他们了!
皇甫惟明就是这麽想的,而且他也确实带兵绕过了禁沟,甚至两面夹击,攻克了潼关城楼!
然而,令他感觉意外的是:潼关几乎没有守军。
只有象徵性的部署了五百人而已!
就这麽点人,其实完全不必绕弯子,直接莽过去就行了。
此刻站在城楼下,皇甫惟明感觉自己受到了命运的愚弄。
「大帅,不管如何,潼关也是攻下来了。此后到达长安,便再无天险了。」
安守忠对皇甫惟明抱拳行礼说道。
他也是羞愧得不敢抬头。
这种感觉,就好像两个笨贼为了入室抢劫,又是事前踩点,又是准备打洞的工具,又是选了房屋主人全家去旅游的空档。
结果辛辛苦苦打了一个月的洞,好不容易进入屋子,却发现主人大意没有锁门。
没在心中暗骂自己是煞笔的,都算神经大条了。
「如此也好,天予不取,必遭其咎。
传令下去,即刻起进军长安。」
皇甫惟明对安守忠下令道,他们二人谁也不提白白绕路,浪费大把时间这一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