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查?」牧北帝皱了下眉。
「他之前能阻止通天塔案,就是因为智计过人丶心思敏捷,是查案的一把好手。」梁辅国道:「如今事关身家性命,他不放心将此案交予旁人……」
这件事听起来实在是有违常理,身为左相,不当场驳斥这种奇葩要求,反而转达到皇帝耳中,说明他起码是认可了这件事的。
恐怕朝中也只有梁辅国敢这样做。
陛下,你亲生女儿被人杀了。
而且现场相当不堪入目。
现在我打算让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来自己查这件案子,给他自证个清白的机会。
我知道这可能不太合情理。
但你给兄弟个面子成吗?
但凡换第二个人站在这,怕是立马就要喜提九族泉下大团聚。
「难道刑部的人探案都不如他不成?还是说他怀疑刑部的人不够公正?」牧北帝沉声问道。
梁辅国停顿了下,没有立刻回话。
宋知礼适时开口道:「陛下,臣觉得此计可行。」
「哦?」牧北帝转眼看向他,「右相有何高见?」
「诛邪衙门自成立以来,在铲除九鞅谍子一事上屡立奇功。可对于这些玄门仙官,历来封无可封丶赏无可赏。如何奖励他们这件事,陛下有时会让微臣想主意,可微臣对此也颇为苦恼,如今难得有显示恩宠的机会,妥善处理,可令玄门仙官对朝廷更加归心,此为其一。」
「玄门仙官处事向来我行我素,与诸司关系不睦,其中就包括刑部,对于刑部有些许的不信任,倒也正常。这个时候正好可以让他们与刑部合作,展示其公正严明,弥合诛邪司与刑部之间的关系,此为其二。」
「而这梁岳敢提出如此要求,臣觉得反而也体现了他内心坦荡,若是想要假造伪证脱罪,反而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只要由诛邪司同僚查案即可,何必亲自查办无端引人瞩目?可见他想要查明真相之心,分外强烈。或许最有可能查出杀害福阳公主真凶的人,就是他自己。令福阳公主九泉之下能够安息,此为其三。」
宋知礼晓之以情丶动之以理地说了一通,最终总结道:「是以臣觉得此事可行,只要名义上以刑部为主办案,实际上行监督之责,令其不可有逾越法度之举即可。」
牧北帝听他所言,微微点头。
若是仅聚焦于这一件案子,让最大嫌疑人查案确实离谱。可若是像右相说的,站在与玄门的关系上来想,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视角一转换,本来离谱的事情好像也没那麽奇怪了。
梁辅国听着也颇为佩服。
不得不承认,在语言的魅力这一块,他是远远不如宋知礼的。
「右相所言有理,朝廷与玄门的关系向来微妙,行些非常手段倒也可以。」牧北帝最终答应道:「朕就给他三天时间,若能查出真凶另有其人,那自然还他清白。若是没有旁的内情,那即使是玄门仙官,也得伏于王法。」
「对了。」牧北帝又突然转向梁辅国,「此子姓梁,不会与伱有什麽关系吧?」
梁辅国立刻否认道:「陛下明鉴,此子与梁家没有半点瓜葛!」
……
不久之后,左右二相并肩从勤政殿中走出,在一队皇城卫的护送下行到门前。
一直到各自登上各自的车驾时,皇城卫方才退去,梁辅国对宋知礼轻声说了一句,「晚上来家里吃螃蟹。」
宋知礼则是拽住他的衣袖,小声道:「你太急了,工部党羽已经剪除到侍郎一级,本是大获全胜。如今直接对卢国丈下手,陛下明显不悦,赶紧收手吧。」
梁辅国只是简单回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顿了顿,他又说道:「既然你有顾虑,那螃蟹就等事情结束以后再来吃。」
简单说了几句,二人便各自登车。
梁辅国登上车驾时,就见那背着金色镰刀的蒙面护卫看着自己,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便问道:「金镰,你有话想说?」
「左相大人。」蒙面护卫道:「属下本不该多嘴,可是出于你的安全起见,还是该提醒你一下。」
「什麽?」梁辅国问道。
「下次你不可轻易令人近身,尤其不可轻易令人登车。」蒙面护卫叮嘱道:「此前登车那二人,诛邪司陈公与你熟识,也就算了。可那陌生道士,属下望之只觉难测深浅丶气机窥探更觉心惊胆战。若他要对左相大人下手,属下恐怕……救之不及。」
「哈哈。」梁辅国朗声一笑,拍了拍护卫的肩膀,「金镰你放心,我有分寸。」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只要我不想死,世上没有人能杀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