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翎看他,他也没觉察,而是目光落在立城附近,沉声道,“我在想,哈尔米亚如此狡诈一个人,会不会借燕韩生事,利用燕韩同西戎东边这些部落的摩擦,坐收渔翁之利?”
言及此处,他才询问般看她,应当是想听她的意思,却见陈翎一直在看他,他方才太过专注,一直没发现……
“ 阿翎,怎么了?”他错愕。
他话音未落,她已经跪坐起身,亲上他唇间。
他意外,也诧异看她,他方才在同她说哈尔米亚和西戎部落之事……
“阿翎。”他唤她。
但陈翎没有理会,他也不知何故,她阖眸亲他,指尖也抚上他颈后,他头皮一阵酥麻,旁的事情都抛到脑后。
他揽紧她,她跪着,他坐着,两人相拥而吻,她颈边的青丝垂下,正好撩拨在他心口。她稍稍前倾,他被她推倒在小踏上,她俯身,正好撑手在他两侧,声音不容置喙,“方才问了什么,再问一次。”
他才想起,眼下的场景,他喉间微耸,低声道,“你喜欢我吗?有多……”
话音未落,她打断,“喜欢,沈自安,我喜欢你,小时候是偷偷喜欢,泛舟时也偷偷亲过你……”
他似是也想起同一件事,眸间里带了缱绻。
她当时是亲了他,在他睡着的时候。
小舟在水波中悠悠荡漾,她假装看书,拿手中的荷叶逗他……
四目相视里,两人的记忆重合在一处,就连呼吸便都似安静下来,她继续道,“自安,留在朕身边,哪里都别去,什么都别管……不回立城,不管哈尔米亚,同朕和阿念一道回京,边关的事,你都不要再管……”
他愣住,再度诧异看她。
她也双唇贴近他唇畔,轻声道,“自安哥哥……”
他眸间沉沦。
“好不好?”
“好,你说什么都好……”
她心底微舒,眉间的愁容散开,俯身同他亲近。
先前在耳房便欢愉过,他有未尽的念头,眼下她主动奉承,他迎合。
案几上的清灯“呲呲”作响,在小榻一侧的地面上,映出交织起伏的光影,压低的呼吸和轻叹声随着灯盏上的火苗压抑和扬起,终于,在他死死扣紧她十指时,尘埃落定……
接连折腾了她两日,他抱她出耳房的时候,陈翎就已经睡着了。
他放她回床榻,也牵了一侧的锦被给她盖好,又坐在床沿边看了她好些时候。
她是睡着了。
但眉头微微拢着,是明显藏了事情。
方才她就走神了两三次,他不会觉察不出……
她有心事。
沈辞俯身吻上她额头,她也没醒。
沈辞起身出了屋中。
启善还守在苑中,见了沈辞出苑中,躬身道,“沈将军。”
沈辞轻嗯一声,但凡他在陈翎这里,都是启善在值夜,他清楚启善知晓他同陈翎之间……
从聊城到淼城的一路,都是启善跟着他和阿念,沈辞同启善早就熟路,眼下,也似想起什么一般,驻足问道,“陛下今日……有什么事吗?”
启善莫名,“沈将军是问?”
沈辞是想起她方才皱着眉头,应当是睡前还有心事。
他也是随意问问,不清楚启善是否知情,但见启善这幅模样,沈辞又笑道,“没事了,我先回了,陛下歇下了,有事让人唤我。”
启善拱手,“是,将军。”
沈辞转身出了苑中,启善看了看天色,知晓沈将军是特意离开,不给陛下这处添麻烦的,今日晨间陛下便起得迟了,相爷也遣人来问过,他都拿陛下昨晚饮酒搪塞过去了,沈将军未留下也是对的……
陛下同沈将军的事,旁人自然是知晓得越少越好。
在东宫的时候,陛下就同沈将军亲近,陛下夜里看折子都晚,眼下这个时候离开,算不了什么,再迟便不同 ……
沈辞出了苑中。
陈翎的寝苑是特意在整个平南侯府最安静偏远之处,沈辞离开苑中,去往侯府大门处,要经过后院长廊处。
行至此处时,忽然抬头,见是侯夫人在长廊处的暖亭内饮茶。
“姑母?”他出乎意料。
这个时候,姑母应当歇下了,不应当在此处饮茶,而刚好,他来的方向是……
沈辞心底隐约觉察。
侯夫人放下茶杯,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温声朝他道,“来了淼城好几日,一直没时间好好同你说说话,自安,眼下有空吗?”
沈辞颔首,“好。”
侯夫人屏退最后,姑侄两人绕着侯府中的平湖散步。
眼下时间不算晚,平湖边的灯盏都亮了,周围很安静,也映出平湖在秋日里特有的景致。
沈辞拎着照明的小灯笼,走在侯夫人一侧。
侯夫人低声道,“自安,你在边关四年,姑母一直没见过你,眼下好容易见一面,后日你又要伴驾回京,姑母舍不得你。”
沈辞知晓姑母担心他。
“姑母。”沈辞看向侯夫人。
侯夫人继续道,“你母亲过世得早,也托姑母照看好你们兄弟二人。沈家,盛家还有陆家这几个孩子里,你早前一直是最让人放心的一个,就是忽然去了边关四年,姑母心中担心。”
沈辞眸间歉意,“让姑母担心了,自安在边关诸事都好。”
侯夫人看他,“边关怎么会诸事都好?自安,你祖父就是带兵的将领,姑母知晓边关是什么模样,也知晓立城什么模样……”
沈辞噤声。
“姑母听凡卓说起,你这次拼死救驾,险些连命都没了,重伤昏迷了许久,天子才让你慢慢从聊城去楯城的。”侯夫人眸间氤氲,“自安,你若是有闪失,姑母如何同你母亲交待?”
沈辞心底微沉,“姑母,是自安冒失了。”
侯夫人看了看他,心中斟酌了许久的话,尽量平和道,“臣子侍奉天子是天经地义之事,但是自安,君臣有别,即便侍奉天子是本份,天子也信赖你,但伴君如伴虎,你自己心中可清楚?”
侯夫人说得再委婉不过。
沈辞愣住。
侯夫人驻足,压低了声音道,“同天子走得越近,便越有抽不出身的一日,眼下,天子同你亲近,但若有一日,生了间隙……自安,天子在东宫做储君的时候,就已经将你送去过立城了。眼下的天子,早已不是储君,是真正的天子,手段也更雷厉风行,若有一日,你不得天子待见,自安,你可有想过,你还有多少退路?”
沈辞微怔,喉间也轻轻咽了咽,欲言又止。
侯夫人叹道,“自安,有些话姑母不当说……但太子同你生得像,你再同天子和太子亲近,势必会引来非议。这些非议有多少会涌向天子,有多少能左右天子,但你呢,你届时要承受多少非议,你想过吗?”
阿念同他像,他百口莫辩。
但沈辞心中也清楚,承受更大风险的人是陈翎,一旦她的身份暴露……
他早前不是没想过后果,也处处克制。
但在聊城,陈翎亲手挑破这层关系开始,他已经没有回头路……
他也不想回头,也回不了头。
他不能丢下她和阿念……
侯夫人见他垂眸,不得不道,“无论是你去立城四年,天子临幸了生得像你的宫女,所以太子像你;还是你生得像太子过世的生母,所以天子眼下宠信你。自安,这些风言风语,你能承受得起吗?”
沈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