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山首次后悔,它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陆知和兰酩接触。
“你难道不是要杀我吗?”
白发青年漠然地睁开了眼睛,厉山从里面看出了真情实感的疑惑,他在疑惑恶魔为什么这么可笑的愤怒。
“你用风把我吹倒在地上。”青年嘴唇开合,没什么感情地谈起厉山的所作所为,“用尾巴烫我的手腕,主人,你的行为实在让我无法不误会。”
兰酩露出不解的神色,“我不反抗,您为什么要生气呢?”
金色眼睛里燃烧的火焰不停摇晃,恰如主人此时的心情,尾巴从青年的手腕上滑落,它看到青年手腕上狰狞的灼痕。
“你不是要为陆知殉情?”这是个很蠢的问题,难以想象出自恶魔的口中。
“我十分珍稀我的生命。”兰酩嗤笑,“当然,在我无法反抗的情况下,我也会很识时务,以免受到折磨。”
兰酩的意思是刚才它在折磨他。
它无法反驳,因为兰酩确实因为它受到了伤害。
它看着兰酩手腕上的伤痕,想要仔细看一看。它下意识地伸出手,或许那不该被称为手。
恶魔化后,它的手变成了长满鳞片的爪子,弯曲的指甲比刀片还要锋利,比烙铁的温度还要高,一不小心就会在兰酩身上留下严重的伤。
“让我看一看你的手。”厉山将自己的爪子垂下,这个动作让它看起来很可笑。
兰酩的嘴角扯了扯,没动。
厉山垂在地上的尾巴有些焦躁地拍打地面。
它想让兰酩听话,但又不想让兰酩受伤。
“伸手。”厉山垂下头颅,看着地上的青年,周围是亮晶晶的水晶灯碎片,兰酩就在这些碎片的中心,“否则――”
青年这次乖巧地伸出了手。
但厉山仍不满意,它心里有块巨大的空虚,青年这个举动反而将空洞扩大了,因为没有被满足,叫嚣着想从青年那里得到更多、更多。
“摊开手心。”它哑着声音,好像一团火焰正在烤它的喉咙。
兰酩面无表情地摊开手心,里面是它留下的红色,还有几个烫出来的小水泡。
厉山的尾巴从地上收回来,缠到了腰上,它目光复杂地看着兰酩的手,有后悔,还有愤怒。
它觉得青年应该是很怕疼的,但为了那团肮脏的污血,竟然受伤也要抓着它的尾巴阻止它。
“很好看?”兰酩已经保持伸手的状态很久了,但恶魔一直没有说话。
“为什么……”扑面而来的硫磺味道让兰酩蹙眉,厉山问:“要这么做?”
兰酩听懂了厉山的意思,白色的眼睫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淡淡道:“哪怕是傻子,对于救了他的仆人,也会记在心里,不忍心脱下沾了仆人血迹的衣裳。更何况是正常人的我。”
“他算什么!”暴躁易怒的恶魔低吼,无法忍受自己的奴仆心中有了其他人的位置,它霸道的再次向兰酩宣示自己的主权,“你是我的!”
它雄伟高大的身躯俯到最低,鳞甲里蒸腾的热气烤得兰酩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两只爪子垂下,只用不会伤害到兰酩的手腕托起了兰酩。
腰间的尾巴自然垂下,恶魔过于高大的身躯让兰酩看起来就像它捧起的一块雪白的点心,随时都有可能被它吞进肚子里。
“你是我的仆人。”
厉山说。
“但陆知也是我的仆人。”白发青年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他也是我的,我要对他尽主人的责任,记得他为我做的一切。”
“他会做的,我也会做!”
恶魔咬牙切齿地说。
“是吗?”兰酩嘴角微微翘起,红色的眼珠闪动着光芒,“那你跪下来。”
腰后晃动的尾巴僵在半空。
恶魔愣了愣。
“怎么,做不到?”
青年上翘的嘴角露出讥讽的意味,“主人,你不是说会保护我吗?可我在上楼梯的时候,你在哪里呢?”
“陆知举着我从人脸中穿过时,你在哪里呢?”
一声叹息从兰酩口中吐出,他抬起的美丽眼睛带着奇怪的怜悯,“什么都做不了,主人,除了会伤害我,你有什么用啊?”
白发青年被恶魔高高举起在心口的位置,抬起眼睛便看到恶魔金色的胸口急促地起伏着。
恶魔很像一轮太阳,带着无穷的热量,每个毛孔都在溢散高温的白色水汽。
兰酩喜欢金色的东西,璀璨的金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太阳。
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还没碰到就感觉到了灼热,但新获得的能力让他不在乎被烫伤。
可恶魔深吸一口气,收缩肌肉,避开了兰酩。它害怕兰酩被它烫到。
哈!在不该聪明的时候聪明。兰酩收回手,冷淡地看着厉山,他知道厉山已经做出了选择。
咚――
一只燃烧着火焰的膝盖砸到了地面,将碎掉的水晶融化成了亮晶晶的液体。
恶魔另一只腿曲起,垂着头,暗金色的眼睛凝望兰酩,哑声说,“我会做!”
【检测到强烈的情绪波动】
/>【名称:厉山/贝希摩斯】
【角色心声:请相信我,我会做一个让仆人满意的主人。】
兰酩眼睛弯起一点儿弧度,“把我放下来,慢一点,不然我会头晕。”
恶魔巨大的手臂垂下来,它转了个圈,将它脆弱的仆人小心地放在房间里柔软的圆床上。
“可以,主人,你做的不错。”青年轻声说,苍白的脸上涌出病态的粉色,这是太累了,身体发出的预警。
厉山空洞的心好像被填充了一点陌生的东西,看到兰酩眼睛微微弯起,它似乎也感到了愉悦。
“我……好……累,”青年打了个哈欠,他身体缓缓后仰,栽倒在柔软的被褥中。
“主人,请帮我盖上被子吧。”
又是一个陌生的厉山没有做过的事。
三米高的恶魔显然不适合做这种事,它蹲在床前,还要下俯身体,当它伸手碰到被子时。
呲的一声。
被子破了一个洞,里面羽绒飞了出来,飘到恶魔的脸上,空气中多了股蛋白质被燃烧的味道――厉山双眼里燃烧的地狱火将飞到眼睛里的羽绒点燃了。
更糟糕的是,被子也在燃烧。兰酩木然地看着厉山用漆黑冒火的爪子勾起被子,将被子烧了个干干净净。
良久之后,兰酩盯着恶魔,面无表情地问:“我盖什么?”
“我在你旁边。”厉山下意识地躲避兰酩的目光,“你不会冷的。”
所以,不盖被子也没关系。
厉山充当了壁炉的工作,它的身体不停地向外释放热量,将房间弄得十分温暖。
鉴于兰酩说它身上硫磺的味道太浓,它让兰酩往它身上喷了很多香水。
“你真热啊,像太阳一样。”兰酩合上双眼,他说服了厉山当他的枕头。
“你的心跳太快了。”心爱的仆人又在抱怨了,这真是甜蜜的烦恼,“很吵,你能让它安静一点儿吗?”
恶魔为了更好的做一个枕头,在床的旁边放了一个玻璃桌,它的上半身就躺在玻璃桌上,兰酩的脑袋枕在它的心脏上。
“我无法控制。”恶鬼低声说,“除非它停止跳动。”那代表它已经死了。
“好吧。”白发青年说话时的气流让厉山的心跳变得更快,“为什么每次都要我来找你,主人,你该不会是无法离开这里吧?”
恶魔急促跳动的心脏停滞了一下。
兰酩听到了。
他发现了。
强大的它并不能真正的出现在这个脆弱的世界,它的力量被局限在公司的顶层,只能通过摄像头来操控奴仆。
所以才有了陆知,替它处理外面的事情。
这个世界对它来说就是个漂亮的玻璃缸,脆弱反而成了困住它的枷锁,为了不打破玻璃缸,它只能待在顶层。
出了顶层,它什么也做不到。太过强大,也是一种弱势。
厉山不想承认自己的弱点,但傲慢又不允许它在心爱的仆人面前撒谎,它保持了沉默。
“所以,在楼梯里,你其实无能为力,对吗?”
“怎么办,主人,你好像更没用了。”
厉山难堪的沉默。好在兰酩很快就对这个话题没有了兴趣。
窗外的黑暗里多了点点亮光,对面的居民楼里有人点灯了。
居民楼中的一家住户的屋子里,雪白的纸张上再次浮现笔迹。
【一个诡异的事情出现了,书香小区突然出现在了贝希摩斯公司的对面,虽然很不可思议,但这真的发生了。】
【兰酩的手受了伤,天哪,真让恶魔心疼,所以在兰酩睡着后,恶魔贝希摩斯立刻打电话叫了医生。】
【优秀的谢医生接到了贝希摩斯的邀请,毫不犹豫地从书香小区出发了!】
【由于得到了主人的许可,谢医生轻松地进入了公司的顶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