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朝堂上,还有很多比林泰来更可笑的人。
当众表演完气急败坏的情绪后,林会元感觉没多少话可说了,就先告辞。
但林会元并没有离开许家,还守在大门口帮着门子迎来送往。
半个时辰后,只见顾宪成的助手高攀龙丶顾宪成的好友叶茂才丶顾宪成的同学薛敷教丶顾宪成的弟子安希范四人一起来到许家。
即便是作为清流势力的储备干部,他们也免不了拜座师的风俗。
他们看到守在大门的林泰来,当真是有几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感觉。
他们一起同登皇榜,本来是好端端的士林美谈,可以起个「龟山四君子」之类的雅称。
结果被林泰来这大嗓门喊成了「顾家班」,然后又流行了起来,顿时就逼格狂掉!
这时代的家班,指的就是私家戏曲班子!
而且都知道顾宪成爱讲学,所以「顾家班」还有暗暗讽刺顾氏讲学如演剧唱戏的意思。
在士林中,毁人名誉如同断人财路,所以顾家班四人对林泰来怒目而视!
主要是林大官人堵在大门,他们不怒目而视也过不去。
林泰来指着领头的高攀龙,大喝道:「看什麽看?」
家里放高利贷出身的高攀龙气势上还能撑住,回应道:「看你又如何?」
林大官人又喝道:「你再看一眼试试?」
高攀龙很硬气的顶着说:「试试就试试,就看伱了!」
「找打!」林大官人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两个回合,高攀龙直接倒下,叶茂才上来拉架,被林大官人不小心也碰倒了。
薛敷教和安希范一起上来,也被林大官人不小心碰倒。
林大官人的手下们只能围住了看,不敢上前助拳。毕竟对方都是进士老爷,他们没资格动手。
林大官人指着四人,叫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背后就是顾宪成,顾宪成的背后就是沈鲤!
而这次殿试从严,还有加试八股文,就是沈鲤牵头奏请的!」
远远围观的其他同年们恍然大悟,难怪林会元愤而动手,这是真生气了。
林泰来又对着周围其他人说:「他们靠着关系登上了会试榜,但转眼间又鼓噪着在殿试复试!
对于这种吃完饭就砸锅丶不顾他人死活的伪君子,诸君一定要敬而远之,免得被卖了尚不自知!」
林大官人的意思就是,如果你们有人在殿试表现「不佳」,就怪这帮清流势力去,他林泰来也是受害者!
表演完毕,又甩了锅,林大官人感觉还缺点什麽,就先从许家撤了。
而这被打的四人拜完座师后,又齐齐去了顾宪成府上,喊冤诉苦。
顾宪成也没法子,又带着人去了礼部尚书沈鲤那里。
一方面,看看能不能把林泰来的恶行变成罪证;另一方面,让几个亲友故旧在沈尚书这里混个脸熟,为殿试铺铺路。
「忍耐,要忍耐!」沈尚书很沉稳的叮嘱说:「这是林贼在殿试前最后的疯狂,等待殿试就好,不要节外生枝。」
薛敷教气不过的说:「难道这顿打就白挨了?天子脚下,完全没有王法了?」
沈尚书很想说一句「天子脚下才是最没有王法」,但这种不太正能量的话有损形象。
所以又只能耐心的劝道:「不会白挨的,到了殿试之后,再算总帐。」
其实林泰来表现越疯狂,沈尚书越心安,这说明林泰来已经「穷途末路」了。
至于几个后辈挨打的事情,就只能先苦一苦后辈了。
正说着话,忽然有个沈家的老家奴跑了过来,惊慌的叫道:「方才姑爷出门,被围殴成重伤!」
都知道沈尚书子嗣艰难,年老了也只有一个独女,招来的女婿真算是半个儿。
所以听到女婿被打,沈尚书心里又惊又怒!
老家奴继续叫道:「就是那林泰来亲自带人动手!他就堵在门外胡同口!」
「好贼子!畜生养的!」沈尚书失态的破口大骂,拍案而起。
连祸不及家人的官场斗争底线都践踏了,还有没有王法?
那老家奴禀报说:「林贼还叫嚣说,既然大宗伯言而无信,又要对他功名下手,就别怪他不遵守底线了。」
不知道林泰来是不是发疯,但沈尚书感觉自己要气疯了。
主要是会试以来,沈尚书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尤其最大的压力反而来自于他的背后,他的同道和党羽,所有人都推着他冲上去和林泰来肉搏。
近几日,沈尚书感觉就是,他被夹在了自己人与林泰来之间,承受着双倍的压力。
有时候深夜辗转反侧,沈尚书就想着,这个承压状况,是否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能力?
而今天林泰来又这般堵着家门骑脸输出,直接把沈尚书引爆了。
「叫上所有在家仆役,跟我一起出去,我看林泰来敢对我动手麽!」沈尚书对家奴喝道。
卧槽!顾宪成被吓着了,连忙劝道:「忍耐!大宗伯要忍耐!这是林贼在殿试前最后的疯狂!
林泰来想以自身为诱饵,和大宗伯兑子,千万不要上当!」
如果事情闹大了,皇帝看到反响太大,取消殿试从严的章程,岂不就影响大局了?
见沈尚书这险些原地爆炸的模样,被打的四个准进士忽然觉得,今天被打也不算什麽了。
如果沈尚书炸了,那麽到了殿试的时候,谁能帮他们取得好名次?
如果名列三甲,那就只能先去外地当知县了,这绝对是志向高远的他们所不愿意的。
想到这里,被打的四人也不敢喊冤诉苦了,连忙和顾宪成一起安抚沈尚书。
「那就等殿试!」沈尚书最终还是忍了。
作为一个成熟的政客,就是这麽顾全大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