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泰来刚走到张幼于所居住院落的门前,正要拍门,身穿百花衣的张幼于很凑巧的从院中走了出来。
抬头看清门外雄壮的身影,张幼于诧异的问道:「你脸色怎得如此憔悴颓废?」
林泰来毫不在意的说:「有人比我更憔悴!我今日来访,是有件事要幼于老先生帮忙。
我打算参加这次县试,但报名需要本县在学生员作保」
说到这里,林教授就停了下来,他的暗示已经非常明确了。
但张幼于仿佛没有听懂暗示,无动于衷的说:「然后呢?」
林泰来只好暗示改为明示,「以我们的交情,烦请老先生帮忙作个保。」
张幼于嗤了一声回应道:「我们是什麽交情?你连续三次绿我的交情?」
林泰来赶紧说:「玩笑只是玩笑,笑过就行了!考试乃是人生正事,还请老先生认真对待!」
「我绝对不会帮你的!你死心吧!」张幼于大袖一挥,冷酷的拒绝了,从来没有对林泰来如此强硬过!
林泰来怒道:「想不到幼于老先生如此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没了你张屠户,还能就吃带毛猪?大不了花钱找个人作保!」
张幼于低头深深叹了口气,挤出了一点泪花
「唉,想不到在你林泰来心目中,我张幼于竟是个小鸡肚肠的人!
明明是你绿了我三次,却像是我欠你的!」
林泰来:「???」
这老先生又说的什麽话,完全听不懂。
张幼于得意的叫道:「我是长洲的,长洲县学的!你是吴县的,不是一县的!
我怎麽帮你?怎麽让我给你作保?」
林泰来:「」
这个该死的县界划分,一城两县太容易让人忽略县界区别!
张幼于质问道:「你大声的告诉我,究竟是谁无理取闹?」
林泰来狡辩说:「那你总是在我们吴县地界晃荡什麽?叫人容易误会!」
张幼于答道:「运河在城外西边,所以城西更热闹,我当然喜欢在西边活动!
长洲县东边就是湖多,难道你林泰来只喜欢看湖吃螃蟹和莲藕?」
林泰来理屈词穷,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既然你张幼于帮不上忙,还留在这里做甚?
张幼于放声大笑,感觉终于对林泰来占了上风,连忙又扯住林泰来:
「别急着走,今天你不白来!我大哥那边有演剧可观赏!」
三张老大张凤翼乃是当今戏曲名家,改良了昆腔的大佬。
此人一生痴迷于戏曲,很有名的《红拂记》就是他十九岁时的作品。
张幼于又介绍说:「今天演的是琵琶记!」
《琵琶记》也是个非常着名的曲目,男女主分别叫蔡伯喈和赵五娘。
对于文化人的事情,志在文坛的林教授还是有点兴趣的,便问道:「谁来演?」
张幼于自豪的介绍说:「家兄亲自上台,演蔡伯喈!」
林泰来撇撇嘴,谁看戏还关心男主角是谁啊?
又问道:「其实我更想知道,谁来演赵五娘。」
张幼于答道:「演赵五娘的人,乃是家兄的次子!」
林泰来:「」
你们老张家都这麽会玩的吗?
父亲在台上演男主,儿子在台上演女主,这个艺术是不是有点太先锋了?
张幼于边走边说:「有很多人来观看,说不定就有你们吴县的士子,岂不就能当场找到帮你作保的人了?」
真的会有人来看?抱着猎奇心态,林教授居然跟着张幼于,转到了张家另一个院落。
这次张幼于没有胡吹,院中真的是人头攒动,连院门都挤满了人,不少人居然是慕名而来!
戏曲大佬灵墟先生张凤翼和儿子亲自登台演剧,那可是苏州城的文娱名场面,必须观者如堵。
幸亏在张幼于这主人的带领下,林教授能在前排占据了一席之地。
前排附近都是有点身份的士人,没准真有吴县的秀才。
林教授左顾右盼,打量着周围的士人,想着能否寻找到一个「保人」。
身边有个人三十多岁,眉目清秀,头戴标志性的四方平定巾,非常像是个在校生员。
林教授就果断试探着搭话道:「看阁下似有几分眼熟,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可否入学?」
林泰来能坐在这里,说明肯定与张家关系还可以。
所以那人就如实答道:「在下临川汤显祖,自南京来。
为的是拜访南曲名家灵墟先生,目前暂时寄居求志园。」
林泰来:「」
真是白问了,这位肯定做不了自己的保人。
未来的戏剧大家,跑到苏州来拜访另一位戏曲大佬,似乎也很合理。
然后林教授又想起了求志园里的牡丹亭,还真不是巧合啊。
历史上汤显祖真的拜访过张凤翼,传言很羡慕求志园,等他辞官回老家后模仿着修了一个,然后就写了临川四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