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他给事事都找出一个逻辑来,那他不应该当侦探,应该当个社会学家,或者哲学家。
毕竟,他和这个世界总有一个有问题。
有问题的总不能是他吧,不能吧?
「包括他们照顾你的心情,当目标是你的老同学的时候,专门为你们展示了自己的『作案过程』嘛?!你才是怪盗团现在的目标本身!」常磐美绪说到后半句,甚至都有些破音了。
当她因为怪盗团的威胁,出于恐惧去了解这些人后,她异常崩溃地发现眼前的灭顶之灾,搞不好是她自己造成的。
她为什麽要脑子一抽,突然想起十几年都没联系的丶八竿子打不着的大学学长,找他来当侦探啊?!
「算我求你了学长,不能是今晚,绝对不能是今晚……」常磐美绪调节了一下呼吸,重新恢复了低姿态的样子,「今晚对我而言意义非凡,对那些人来说也是。我会死的,我要是被怪盗团当众改心,说出了不该说的秘密,我会死的!」
毛利小五郎任由她抓住自己的手臂,大概听明白了她在崩溃什麽。
简而言之,她有一些不道德的私下勾当牵扯到了很大的事情,一旦怪盗团在今晚让她当众说出去,可能直接危及性命。
毛利小五郎眉头拧的死紧。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与虎谋皮者,往往都是直到要在虎口中丧命的时候,才从那滔天利益中醒过神来。
现在才后悔,又有什麽用呢。
然而面对近乎歇斯底里的常磐美绪,毛利小五郎看着她的眼睛,只能努力和缓气氛:「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尽力吧。」
常磐美绪一副自己不答应就不让人走的样子,为今之计,也只能糊弄一下了。
见他松了口,常磐美绪大大吐了口气,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脱力地跌坐回沙发当中。
她惊疑不定,在恐惧与慌乱中煎熬了数日,原佳明的失踪,以及一封封被退回来的邀请函,像是催命符一般,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命不久矣。
不管毛利小五郎现在说的是真是假,她也只能选择相信他,因为不这麽做,她就只剩下彻底崩溃这一条路了。
「董事长,该上台了……」站在门口方向的泽口知奈美听见耳机中的提示,小心翼翼地走近,提醒了常磐美绪一句。
「我知道了。给我五分钟。」常磐美绪深深呼吸着,飞快从桌上翻出了一瓶眼药水,朝自己猩红的双眼滴了下去。
她密布眼白的血丝,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退,看得毛利小五郎不由皱眉。
了解一点药妆猫腻的都能猜出来她在做什麽,她这是直接在使用添加了肾上腺素的眼药水,强制让血管收缩,快速恢复状态。
她究竟在做什麽暂且不论,这份心性和狠劲,她能站到现在的位置果然理所当然。
「我先告辞了。」毛利小五郎抓紧机会,连忙脱身。
「刚才说到的事……」
「我试试看吧,我也不能向你保证什麽。毕竟你知道的,这种事,我说了不算数。」
————
「您也知道的,这种事情,我说了不算数。」安室透摇了摇头,借着安全通道苍白色的顶灯,朝面前男人歉意一笑。
他的仪态很得体,敬业的打工皇帝从始至终都没有辜负身上此时穿着的侍者服,态度彬彬有礼,说话温柔恭敬。
然而这副作态落在对面的男人眼中,却令他更感恐惧。
「别,求你们不要!事情还有转机的,这不是什麽都还没发生吗?!怪盗团丶怪盗团也许盯上的只是常磐美绪那个贱人一个人……」
「在这个时候贬低您的合作者,只会让您更显卑劣,大木先生。」安室透面带惋惜地摇头,打断男人的无差别攻击,「我也说了,我说什麽不算数,您之后要说什麽,才会决定您今晚的命运。」
「你们还要我说什麽,我能告诉你们的不都告诉过你们了!那个,叫丶叫原佳明的,你们不都已经抓走了吗?」大木岩松抓了抓头上本就没几根了的头发,态度比常磐美绪更加歇斯底里。
安室透依然微笑,脸上甚至透露出一种微妙的,因为共情而动容的怜悯:「正因如此,我才稍微给您一点沟通的馀地,换做其他人的话,进门的时候您就应该倒在地上了。」
「我丶我……」大木岩松五官扭曲成一片,又歇斯底里了片刻,终于放弃般垂下双手。
鸩酒是自己洋洋得意地喝下去的,现在怪它有毒,为时已晚。
「我希望今天之后,你们能停止对我家的监视……」
「那就要看您的诚意了,大木先生。说说看,您和我们的合作当中,还有类似原佳明先生这样的技术人才吗?您居然直到他因为不了解实际合作而想跑的时候都没向我们引荐他,上头的人很不满意……」
————
五分钟后,目光呆滞的大木岩松身上仿佛被汗水洗过一遍般,眼神直愣愣地走出了楼梯间,安室透这才收起波本的惺惺作态,不悦地啧了一声。
「他这不是挺配合的吗,老老实实吐了那麽多的料。你骗到这麽多消息,还不高兴起来了啊,安室先生。」
穿着木屐的唐泽从下方的楼梯踢踢踏踏地走上来,朝表情不愉的安室透调侃。
他当然是以波本的身份混进来的,也确实是在执行波本的任务,只不过波本的任务根本不包括所谓的考察合作人,而是把他们一起炸上天。
这番高姿态的PUA,则是安室透准备好的,关于怪盗团目标们的废物利用。
如果他们被怪盗团改心,之后没活下来,那就是遭了组织毒手了,如果活下来了,自然就会落进公安手里,而万一,他们没在改心目标行列,诈出来了,也就进入了上一个if循环……
现在诈出来多少都是白赚的,能骗一个是一个,今晚跑来现场的安室透主打的就是一个有枣没枣打三杆子,多劳多得。
连吃带拿,白嫖还把自己整生气了,唐泽没想到的。
「他知道的越多,我越觉得不妙。」安室透没有因为眼前薅来的情报而沾沾自喜,反倒十分窝火,「这麽一个没什麽个人能力的议员,却造成了那麽多破坏,组织做得简直太轻松了,轻易就能复制出一大堆来。」
找到一个人脉资源本就丰厚,足够贪婪,充满了人性弱点的政客,在他还未完全起势前用丰厚的报酬诱惑笼络他,而后以组织的资源将他推得更高……
臭味相投,相辅相成,只花费了短短几年的时间,组织不知道炮制出多少大木岩松这样深埋进系统中的蛀虫,轻而易举操纵着政坛。
「这不是早就能预料到的事情吗?资源落进混帐们手里,世界就是会变成这样。」唐泽仗着现在的身高优势,拍了拍安室透的肩。
唯有他是喜多川佑介的时候,他的身高是如此的鹤立鸡群。
然后被安室透略带嫌弃地抖下去了。
「别在这看热闹了。你跑这里来,如月老爷子不找你吗?」安室透斜眼望向唐泽。
他当然知道喜多川佑介虚假身份的问题,甚至说这个身份的假证,都是他这个公安瞒着其他人捏着鼻子自己去替人做的。
只能说,不作声得突然搞出这麽个身份来,就差证件做齐全,就能在艺术界叱咤风云这种事,也就唐泽干得出来了。
「他现在没空理我的。瘾犯了,拿着笔躲房间里画画呢。」唐泽耸了耸肩。
他们艺术家是这样的呀,我哪里明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