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小雨淅沥淅沥,不期而至,将鬼梦崖上的鲜血慢慢冲淡,顺着斜坡流淌下去,也将呆滞了许久的乌龙山同道们从茫然中浇醒。
刘小楼抹了抹脸上滑过的一行行雨水,叫道:「散人!龙散人!老胡蠹!黄仙!让大家都帮忙,把蒋兄他们下葬……不三,不三,帮你师父!零陵!你发什麽呆?快把他们都收了啊,别让他们淋雨……别让他们淋雨!」
又走到古丈山几兄弟前,道:「几位前辈,把四叔埋了吧。」很不幸,卢元浪杀的第十个人,正是古丈山老四,曾经的古丈山七友,如今只剩四个了。
古丈山老大脸颊颤抖,眉毛胡子上全是雨滴:「埋……埋哪儿?哦,埋老二丶老三身边,一起做个伴,做个伴……」
于是刘小楼叫道:「都抬去天坑鼓!」
云傲这时才忽然想起来,四下张望:「你那兄弟呢?叫谭八掌的那个……」
刘小楼万分庆幸:「他和左峡主外出未归。」
云傲也叹道:「好险,好险……对了,小方呢?小方呢?」
刘小楼早就找过方不碍了,却一直没见着他,估摸着是半松坪那边太过隐秘,卢元浪又是半夜闯山,没发现半松坪还有个方不碍也很正常。
「小方应该没事,没在这里。」
「还好,还好……」
不仅谭八掌和左高峰外出未归,戴升高带着黄家兄弟等十人接了王老大的英雄令,下山做买卖去了,他们这趟买卖做得有点远,耽搁的时日也长,并且多半是按照惯例寻了个隐秘处暂避风头,同样躲过了这一劫。
此刻留在鬼梦崖上的乌龙山同道还有二十馀人,大部分人脑子依旧处于茫然状态中,麻木的听着刘小楼的招呼,扛的扛,提的提,把蒋飞虎丶张石花他们的尸身带往天坑鼓。
天坑鼓这里,已经埋了十多位濯水一战中死去的乌龙山道友,多是衣冠冢,冢前立有石碑,供人凭吊,去年带头做这件事的,便是蒋飞虎和张石花。
时隔一年,谁能想到,他们两个也要在这里被掩埋丶被立碑了。
刘小楼一言不发,当先挖坑,其他人也有样学样跟着一起挖。云傲主动揽活,招呼黄叶仙:「黄仙,咱们去砍树做棺。」
雨一直下到黄昏时分才停,一天时间,天坑鼓里又多了十块石碑。
刘小楼看着眼前这二十来人,这二十来人也望着他,大伙儿一言不发。良久,刘小楼挥了挥手:「走吧。」
说完,转头就走。
这时候他才发现,跟在身后的不仅是云傲,还多了一个方不碍,也不知方不碍是什麽时候来的天坑鼓,自己竟然没有看到他。
回到乾竹岭,看着眼前倒塌的茅屋,刘小楼又是伫立良久。方不碍凑上来,双拳紧握,艰难道:「昨天晚上……是我害怕了,我没敢去鬼梦崖……」
刘小楼笑了笑,按着他的肩膀道:「没去就做对了,去干吗?送死吗?小方,没必要羞愧什麽,不怕死并不意味着毫无意义的送死。我知道,如果我死了,你将来一定会为我报仇的,是不是?」
方不碍努力点头:「我一定会的……一定……」
刘小楼转身对云傲道:「云兄,实在抱歉得很,今日拖累了你,此间事了,云兄赶紧回家吧,省得嫂子在家惦记。」
云傲问:「你怎麽打算的?小楼,乌龙山不能待了,伱准备搬到哪里?若是没有合适的地方,不如去我白云山庄,你我兄弟朝夕相处,饮酒论道,岂不美哉?」
刘小楼感激道:「多谢云兄,只是我为苏家所休,若是去了白云山庄,苏家恐生芥蒂。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云兄也放心,阵盘的事,我有时间就会去找你,给你们修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