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完白岐玉没事儿,大爷便转身离开,白岐玉注意到,老人腰带里大红绳子系着一个老年机。
很新,一看就是充话费送的。
等等……他记得退房时,大爷手里是小灵通啊?
“孔叔,”他抑制住声音的颤抖,“您换的手机了?”
闻言,老人满是褶皱的脸爽朗的笑起来:“上个月我把小灵通摔碎了,儿媳妇就给我买了个新的!我这儿媳妇很不孬,真是比亲闺女还孝顺啊!”
“哦对了……她单位又发了几箱水果,肥桃,大橘子!明儿,我给你拿几个吃。”
大爷又叮嘱了他几句,颤颤巍巍的下楼了。
徒留白岐玉恐惧的站在门口。
梦境里不该出现白日未知的消息,所以,这里是现实。
而白日退房时见到的“大爷”,也不是真正的大爷,是由他的记忆构造的幻觉。
楼梯下方,一个高个男孩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白岐玉,是方诚的瘦竹竿儿子。
高中生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我们找您,是想谢谢你那天的收留。那个,我叫方义,这是小云儿。”
注意到白岐玉丢了魂儿一样,高中生犹豫了一下,推了推身后,小女孩探出头。
“你好,”她说,“小云儿想和你说话。”
小女孩的声音脆生生的,像嫩芽枝头小雀鸣叫,驱散了白岐玉心头的心悸。
白岐玉缓缓垂下视线。
小女孩的双丸子头换成了披肩发,俏丽可爱,手里抓着一个老旧的玩具,像过家家玩的小锅。
仔细看去,她的年纪比白岐玉想象中要大,应该上小学了,只是个子矮而已。
“啊……小云儿,你好。”白岐玉勉强笑笑,“找叔叔有事吗?”
“你不是我叔叔。”小云儿抿了抿嘴,“随便加辈分,会折寿。”
这小孩还挺有个性。
白岐玉笑着摇头:“好,那你直接喊我名字吧。”
小云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
很有年代感的老式缝线本,厚实实的,边角已经泛黄了。侧面用铅笔写着“方义”,似乎是哥哥用剩后送给妹妹的。
她把本子塞到白岐玉手里,又拿出一支黑乎乎的笔:“签字。”
这笔像是素描用的炭笔,一上手,就沾了白岐玉满手黑灰。
“签我的名字么?”
白岐玉本以为是作业本,或者请假条之类,小孩儿找他伪造家长签字的,可随手翻了翻本子,发现并不是。
本子大部分是空白的,只有前几页写着一些名字,像是“方直根”,“柳见桃”,“方义”之类。
除此之外,名字后面,都跟着一长串数字。
想起小时候,小孩们爱用通讯录交换电话号码,白岐玉释然了。
他在“方义”下面一行,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把笔和本子还给小云儿。
“好了。”
小云儿立刻翻开本子,死死盯着白岐玉写过字的那一页。
“白岐玉,1568,0124……”
不知为何,在那一瞬,白岐玉在小女孩稚嫩的脸上,看到了很多情绪。
愤怒,懊悔,还有恐惧。
见状,方义把站着不动的小女孩往身后拉了拉。
不知为何,在方义脸上,也有若有若无的害怕。
一系列过于强烈的负面情绪,出现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是很诡异的。
白岐玉疑惑道:“……怎么了?”
“我们先走了,”方义却避而不答,“回去晚了,妈妈又要生气了。再见。”
“好……”
一大一小下了楼梯,消失于四楼阴霾中。
进门前,小云儿突然抬头:“你要保重。”
白岐玉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说这一句,却也笑道:“谢谢,你也是。”
目送两个孩子进了屋门,白岐玉站在门口,陷入沉思。
能“成功搬家”的幻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床睡觉前,坐上卡车前,还是看房前?
他打开手机,微\信里,还与戚戎的请假申请;通话记录里,与陈中介的来电也被记载,说明看房前还是真实的。
他又打开相册,翻找拍下留档的合同,却发现——
什么都没有。
最后一张照片,是签御金源的房子合同前,拍下的新房家具的使用情况。
当时拍照的目的,是怕租前损坏的家具事后被恶意索赔。
所以,幻觉是在签订合同前,或者说,签订合同时开始的。
为什么是偏偏是签订合同?
白岐玉竭力思索那份合同有什么奇怪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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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印象深刻的是,房东给的笔很不好用,用胶布裹着,笔触很奇怪,像素描用的炭笔。
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背后,门没关,客厅灯也没开,白岐玉停顿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开灯,却发现沙发上的人已经不在了。
玻璃杯下又压了一张纸条,写着令白岐玉气血上涌的句子。
【不要害怕我,不要搬出去】。
从小到大,周围人对白岐玉评价,都褒贬不一,贬低居多。
高频词汇,往往集中于“冷淡寡言”,“不合群”,或者“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怪胎”。当然,也有小部分人认为他“有个性”。
总之,在这些保护壳下,他从未展露过睚眦必报的特性。
现在,他不想玩了。
他当即打电话给老马,现在是0点冒头,老马通常还在熬夜打游戏。
漫长的十几秒后,电话接通了。
“喂?小白?哎哟喂,你这可是第一次给马哥打电话,咋地,有事儿?”
白岐玉开门见山:“我记得你说,城中村的罗太奶很灵?可以帮我牵个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