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文华殿上,再行辞让(1 / 2)

万历明君 鹤招 5772 字 1个月前

第5章 文华殿上,再行辞让

「问殿下躬安。」高拱居于文武两班之首。

「我躬安。」朱翊钧答。

「仰窥君颜,臣等斗胆有奏。」高拱又道。

「奏来。」朱翊钧回。

内阁丶六部丶九卿丶科道言官再度拜下。

「伏惟,离重明而继照,既久协乎人心。」

「迨我大行皇帝,尧仁荡荡,舜德巍巍。听六籍,理万几,每躬亲而不懈。」

……

「敬惟皇太子殿下,聪明首出,仁孝性成。即宜出震以宅师,顾乃撝谦而狥节。」

……

「臣等重惟,神器不可以无主,天位岂容于久虚,伏愿,殿下俾九庙之神灵凭依有在,暨万方之黎庶利赖无疆。」

朱翊钧面无表情,实际上已经神游天外,完全没听内容。

用他的话总结就是,隆庆六年,六月初一,大明朝第十三任新帝推举会,在文华殿举行第二次代表会议。

各界代表以高拱为首,引经据典发表讲话,推举他朱翊钧做这个话事人。

朱翊钧听罢,露出些许悲伤的神情,用背诵的口吻,一板一眼回复道:「卿等为宗社至计,言益谆切。所闻之馀,愈增哀痛,岂忍遽即大位,所请不允。」

这就是藏拙了,聪明些倒是无妨,却不好显得太过老戏骨,背诵式棒读最是贴合人设。

「殿下三思!」张居正再劝。

「心意已决!」朱翊钧态度坚定。

「如此,社稷不可一日无主,还请殿下以嗣君视政,泯哀痛再登大位。」高仪出列以对。

「视政可也,余者再议!」朱翊钧退让。

「再请殿下择日迁乾清宫,以正皇城主位!」群臣顿首。

「可!着礼部议拟日期。」朱翊钧同意。

这都是礼部议好的流程,君臣背台词即可,过场走得很是顺利。

朱翊钧也没有在此时搞大新闻的想法,礼制的形式就是内容,也是自己此时的根基,在没立起别的基本盘之前,不能轻易损坏。

每一次的辞让都有实际意义所在。

前次于会极门辞让,众目睽睽,天日昭昭,象徵着皇帝驾崩,国定嗣君,带着宣告的意味所在。

此次在文华殿辞让,皇帝便殿,百官俯首,用流程确认了朱翊钧视政的权责,同时拟定好搬宿舍,正位乾清宫,可谓外朝君臣厘界,内朝上下分位。

等到下一次,就可以名正言顺受下劝进,称孤道寡了。

朱翊钧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自己如今还是幼童之身,端坐久了多少有些难捱。

好在没多久,君臣一阵对白,终于是走完了流程。

而后凑数的军民代表,以及品级不够的官员陆陆续续退了出去,只剩下六部九卿等重臣。

朱翊钧醒悟,这是要开始议事了。

劝进凑人头显得人多,但帝国中枢议事,自然不是谁都有这资格的。

所谓大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

朱翊钧有心仔细观察,却有两名小黄门搬来一道屏风,放在了御案之前,隔绝了内外视线,让他看不真切。

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这就是所谓的听政,能听,但不能插嘴。

刚享受过百官叩首,山呼君上,此时转头发现中枢议事,自己只有参会的资格,不能议事,落差不可谓不大。

冯保则是站在屏风侧面,交通内外的位置。

他作为司礼监掌印,位高权重,廷议自然也是有资格议事的。

朱翊钧对冯保出声问道:「大伴,常朝是品级以上才能参会吗?」

冯保从屏风侧面挪了两步,到近处:「殿下,常朝入廷官没有定数,内阁领班为惯例,有事要各部衙门来议,去办,各部才来。尚书丶侍郎径自来人都可以,不以品级来定,涉及专门事情,不入流小官也偶有参会。」

朱翊钧了然,点了点头。

他对这些事不算太了解,若非有前身的记忆,他还以为是下面站几百个人,他坐在上面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那种路数。

现在看来,反而有点像他前世班子议事的样子。

又看了一眼冯保,这位大太监神情恭谨,看不出丝毫怨怼之色。

他突然拽住冯保的衣袖,眼神委屈道:「那高拱霸道跋扈,本宫不得已,让大伴丢份,委屈大伴了。」

政治嘛,装嫩不丢人。

安抚冯保还是有必要的,他跟高拱互撕就好了,可别让自己引火上身。

前身被弄得被迫灵前跪错,颁罪己诏,可是让他警钟长鸣。

苦一苦冯保可以,仇恨还是高拱来担吧。

冯保深深垂下头颅:「殿下折煞臣了!」

眼中阴鸷一闪而逝。

朱翊钧低声说道:「大伴且放心,等本宫登基,必然让高拱好看!」

说罢,还挥舞了一下拳头,冷哼了一声。

只见冯保抬起头,眼中晶莹热泪,夺眶欲出:「殿下……」

好厉害的哭戏啊,朱翊钧感慨不已,前世的鲜肉有这一半水准,他还能看不进去电视剧?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殿内议事有条不紊地开始了。

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对视一眼,前者才从衣袖中拿出一份奏疏,出列道:「这是湖广走过来的案子。」

「是说有一矿税太监,意图淫亵妇女,被咬断了舌头,事涉内廷,地上与刑部不好擅定。」

他看向内阁诸人,顿了顿,又看向冯保:「几位阁老,冯大璫,刑部的意思是,要不要廷鞠会审?诸方定个章程,我部才好往宫里上奏。」

朱翊钧隔着屏风差点咳出声来,太监淫亵妇女?开什麽玩笑?是他听错了?

他忍不住看向冯保。

只见冯保移步到屏风侧面,面无表情回道:「具体案由司礼监已经知悉,刑部按律处置即可。」

下方的高拱也立马道:「按律处置,如实上奏。」

按律处置,也就是真要当太监淫亵妇女来办案了,二人难得达成共识。

倒让朱翊钧一愣,二人不觉得这事离谱吗?

矿税太监……

湖广地方……

他突然反应过来!

什麽刑案!这分明是火烧钦差!

太监自然不是去收税,而是巡税,说白了,就是中枢查帐的钦差。

但就是这麽一名查帐钦差,没卵蛋的货色,到了地方不好好查帐,去淫亵妇女?

糊弄鬼呢!

这哪里是什麽疑难案件,这是一次赤裸裸的地方与中枢的博弈,难怪刑部不敢处置,一杆子捅到了廷议上。

湖广将此事,以太监淫亵妇女为案由,上报到刑部,难道不知道有多麽可笑吗?

这是有恃无恐啊!甚至可能是有意如此!

用这麽可笑的原因将人撵走,简直是胆大包天。

更最离谱的是,中枢面对这种挑衅,竟然毫不迟疑地退让了!

湖广的矿课,水到底有多深?

可惜他廷上不能随意插话,连冯保还不如。

只能等刑部上奏,内阁拟出意见报到两宫后,他才能过问。

这件事就这麽轻飘飘过去了,似乎无足轻重,刑部尚书跟大理寺卿对视一眼,长出了一口气。

而后张居正接过下一道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