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内。
偌大的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壁灯, 暗黄色的灯光在雪白的墙面上留下淡淡的影子。
黑发青年没什么形象的仰躺在沙发上,眼睛略微有点无神的注视着手里的手机。
这是琴酒给他的手机,用这个手机上联络别人, 比用普通的手机要安全的多。
他的手指搭在屏幕上,迟迟没有动作。
芳村宏彦放弃了原本杀掉迹部的计划, 选择去重伤远野幸一,说明他已经意识到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
同样的, 他很快就会想到,提出这个计划的M, 是清楚迹部景吾心怀愧疚的。
但这也没什么关系。
芳村原本的误解, 说到底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 使他产生这种误解的元凶是远野幸一。
这件事和组织、和M没有半点关系。
芳村宏彦在酒厂里待了八年, 该做的事情做了不少,他轻易退不出去。
只是安室透那边, 恐怕很快就要查到芳村头上。
一旦确定芳村是酒厂卧底, 公安可不像警视厅那样讲程序, 随时都有可能逮捕芳村。
他打开信箱, 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芳村宏彦。
·
入夜,偏僻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干枯的梧桐叶被人踩碎, 发出脆响。
金发青年凑近车窗,透过倒映着路灯影子的透明玻璃窗,笑脸盈盈的看着车窗外面的长发女人。
对方一身黑色大衣,波浪似的金色长发随意的散落在胸前。
她忽地看向前方, 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慢慢拿出来, 随即抬手就是一枪, 正前方传来扑通一声, 中枪的大块头应声倒地。
□□所带来的沉闷响声, 在寂静地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大抵是子弹的落点不错,血迹没怎么溅出来。
只是身上的黑色羊毛裤被血液沾湿了些许,她低头看了一眼,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
“上车吗?”
车子里的金发青年降下驾驶座的车窗,扯了扯身上的安全带,语气有些随意的问道。
“怎么是你?原来给我开车那家伙呢?”
长发女人深蓝色的眼睛斜睨了驾驶座上的人一眼,嘴上虽然充满质疑,但还是毫不客气地拉开车门,坐上后座。
驾驶座上的金发青年丝毫不觉得自己受到侮辱,语气依旧平静。
“他有事没来。我替他来接你。”
“哦。”
女人应了声,语气没什么起伏。
她抬起头,从后视镜上看着波本,扯开笑容。
“有事?”
“跟着那群警察,勉强算是问到了一点东西。”
后视镜里的金发男人露出一丝微笑。
“嗯?”
“我听说,爱知县的那位,被怀疑了啊。”
安室透的手死死捏住口袋里的□□,语气中却带着漫不经心。
他在来之前,已经提前搜集过情报,组织的卧底很多,爱知县里肯定也有。
但大部分卧底职位较低,只是在交通部、后勤部之类的地方混混,坐到高层的少之又少。
他之所以敢这样询问,不过是仗着说话含糊不清的优势。
芳村如果真的是组织在爱知县的卧底,以他的职级,贝尔摩德一定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如果芳村不是组织卧底,他大可以把话题往爱知县随便哪个小卧底身上扯,反正情报都捏在他的手里。
下一秒,冰冷的枪口抵在他的后脑勺上。
他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了,伸进口袋里的手指慢慢塞进枪的锁舌。
只是试探而已。
他的手指僵直。
说话时的语气里却还是带着随意。
“至于吗?脾气这么爆。”
后座的女人嗤笑一声,收走了枪。
“那个胡子拉碴的警察吗?那是琴酒那边的,操什么心。”
胡子拉碴?爱知县的那么多卧底,年龄普遍不大,蓄着胡子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哦不,现在有了一个。那位拆弹警察,芳村宏彦。
安室透低笑出声,紫灰色的眼睛轻巧的弯着。
他一边启动了车子,一边毫不耽搁地问:“往哪儿开?”
“你接班之前,都没有问清楚目的地吗?”
贝尔摩德可太清楚这家伙的心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知道又想从她这里打探什么情报。
“往米花町开。”
·
车辆平稳的行驶在马路上,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
安室透假借看路况,瞄了一眼后视镜,后座上的女人闭着眼睛,歪头靠在窗玻璃上,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直到这时候,他才能安静下来仔细想想事情的前因后果。
贝尔摩德刚刚说,“那是琴酒那边的”。
难道芳村宏彦是琴酒下辖的组织成员?
确实,只有这种情况下,他才会查不到对方的下落。
他自取得代号后,一步步深入组织,在往高层爬的道路上,他发现组织里旗帜分明的分成了两派。
一派异常保守,一派极度激进。
&n bsp;为了能更进一步,他选择了保守的一派。
从那以后,琴酒那边的消息,他就很少能够再打探到了。
芳村宏彦是琴酒那边的人,难怪他始终查不到更加具体的信息。
芳村是通过国家Ⅱ级公务员考试考进来的准职业组,在爱知县兢兢业业工作了十几年。
那段时间里,他应该还不是组织的人。
事情的转折点在八年前,芳村宏彦唯一的女儿,芳村香取去世的时候。
根据当年的案宗,那次绑架案最后只以□□火拼这样荒唐的名义结尾。芳村宏彦很有可能是因此感到不满,才会进入酒厂。
可是这件事必然存在一个契机。
一定存在一个,领着芳村宏彦进入酒厂的人。
那么,那个人是谁呢?
金发青年的手紧紧攥着方向盘。
路灯不断变换着的光影打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
琴酒?
不、不可能。
以琴酒的性格,能够拿枪解决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动口。
利用一个警察,对于免受责罚的罪犯的痛恨。
利用一个父亲,对于独女深沉而强烈的父爱。
有着这样的心思和算计,又有足够的能力帮芳村复仇,即便在八年前,这样的人也绝不会藉藉无名。
那个藏在幕后的家伙,必然是有代号的成员。
仔细想想这次的事情,很难说幕后黑手只是单纯的在帮芳村复仇。
这件事背后,还有太多他没有搞清楚的细节,新海空的房间里为什么会被装上监视器,他和新海空又为何那样巧合的出现在鬼屋里......
或许,他得再找机会重新回那个游乐场一趟了。
安室透平稳的驾驶着车子,把贝尔摩德送到了米花町的一个街角。
“真的要在这下吗?”
他看向窗外明晃晃的路灯,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
“离我的安全屋倒是很近。”
“管这么多干嘛。”
后座的女人飞快下车,转眼间就消失在街角。
再三确认贝尔摩德已经离去后,安室透把车停在路边,通知那个被他“请假”的成员来取车。
之前,他不敢抓村上,是因为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芳村宏彦和他波本的身份没有半点关系,抓是一定要抓的。
他面无表情的下车,裹紧身上的黑色大衣,踏入路边的电话亭,拨通了风见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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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见在电话那一头的呼唤声奇异地和八年前的那一声枪响重合。
他的眼前又一次浮上那抹血红色。
耳畔又一次响起那声呼唤。
“......您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有。”
安室透的喉头哽了一下。
冰冷的话筒贴着他的耳垂,抓着电话线的手紧紧捏着。
他用一种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
“爱知县警察芳村宏彦为组织卧底,立即逮捕。”
·
新海空边走,边忍不住解开大衣的第一排纽扣。
警视厅的暖气开的未免太足了一点。
“新海警官,早上好啊!”
新海空微笑着点了点头,一路打着招呼,好不容易回到了办公室,就看见山本野抱着一大叠文件,傻傻地等在办公室门口。
“下次来了,可以直接把门打开,你不是有钥匙吗?”
新海空打开办公室,先一步踏进来。
“礼节不可逾越。警官还没有到,我不能先进来。”
山本野一脸认真的拒绝了新海空的提议,一边把那一大堆文件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警官,我先走了。”
“好。”
新海空生无可恋的摊开最上面的文件。
走到一半的山本野忽然又折返回来。
用粗犷的声音喊道,“新海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