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祭拜完, 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齐豫白照旧要背她下山,兰因这次却说什么都不肯,她主动去牵他的手, 她的身后是望不到边际的皑皑白雪,而她拥着一身狐裘仰起头,露出自打成婚后变得越发明媚娇俏的脸,“我和你一起下山。”不等他拒绝, 她又说, “你先前走过的路还在,我踩着你走过的路下山就好,不会弄湿鞋袜的。”
齐豫白顺着她的视线往山下看, 两旁积雪依旧很厚,可中间却有一条满是脚印的小道,正是他先前走过的那一条。
“好不好嘛。”
袖子被人牵住, 耳边传来女人软糯的撒娇声。
齐豫白无奈垂眸,迎着她的注视, 他无声叹了口气, 他从来都拿她没办法, 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他没法,只能应道:“好。”而后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揽着她往山下走,他身上那件灰鼠皮大氅一大半覆在兰因的身上,他把人牢牢地护在自己的怀里, 免她摔倒, 免她被风寒侵袭。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可兰因被齐豫白护着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只是担心他被风雪冻着,她伸出两只水葱般的手指紧紧抓着那灰鼠皮大氅,自己也牢牢贴住他。
两人便这样朝山下走。
九华山位于西郊,虽是用来墓葬,可既是勋贵们特地择出来的福地,风景自然不差。它靠近大佛寺,又毗邻西郊那片枫树林,齐家先人的福地在半山腰,从兰因这个视角朝山下看,既能看到远处的大佛寺也能看到不远处的临溪山,想到临溪山,便又想到那片火红的枫树林,如今虽然已过时节又被白雪覆盖,可当初和齐豫白的约定,她却没有忘。
“今年都没有时间骑马。”兰因语气不掩遗憾。
齐豫白握着她的手,闻声垂眸,“等开春,天气暖和了,我便带你过来,届时虽然没有枫叶,但临溪山下的风景也不错,你若喜欢,我们还可以去临溪山上泡温泉。”
“温泉?”
兰因抬眸,面露惊讶,“临溪山上还有温泉?”
她怎么不知道?
齐豫白止步,凝望她半晌,忽然喊道:“因因。”
“嗯?”兰因抬眸,看到齐豫白看着她的那双漂亮凤眸十分无奈,她神色微怔,正想发问便听他说,“我上回让你和鲁管事联系,你是不是没找他?”
鲁管事是同正商号明面上打理生意的人,也是齐豫白的心腹。
如今王家已经分家,小舅舅也就没再瞒着外祖母,光明正大接管起商号的生意,可齐豫白在朝为官,自是不好亲自参与进这些生意之中,便仍旧让鲁管事帮忙打理。
还未成亲的时候,齐豫白便把关于同正商号的生意和账本全都交给她了,但那时太忙,兰因无暇去管,后来……兰因看过账本,觉得这位鲁管事管得挺好的,她也就没去干涉。
她是觉得敬渊既然能把这些生意交给他,这位鲁管事必定是值得信任的。
忽然让人把权力交出来难免有伤情分,何况她自己事情也挺多的。她没那么大的野心,光她手上那几家铺子就够让她头疼的了,陡然再接手这么大一个商号,她还不累死?
再说如今朝堂上盯着敬渊的人还少吗?他们就盼着他什么时候出点差错,好把他从那高台上拉下来。
她作为他的夫人自然也得小心处事,免得连累到他。
她脸上的表情表明了一切,齐豫白神色无奈,却也未说什么,只重新牵着她的手往山下走,边走边说,“临溪山上有一个温泉眼,之前你小舅舅与我商量想在那开一间温泉山庄,如今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等过完年,我先带你去那住几天。”
兰因听他这么说,倒也终于想起前世那被传播甚广的温泉山庄。
她自己没去过,但每次参加宴会都能听旁人议论那间温泉山 庄的事,说是那温泉山庄既可以小住也可以泡温泉,甚至因为位于临溪山巅,风景极佳,还有不少人在那边举行宴会。
在江南那边,大概是因为山多水多的缘故,泡温泉虽然少见,但也不是那么那么特殊。
可汴京因地理位置和环境因素,温泉本就少见,何况那温泉山庄的老板还格外会做生意,用的是贵宾预约制,还不是有钱就行,兰因记得那个时候这间温泉山庄风靡的程度已经到了人人向往,但能进去的却是少之又少,她那会觉得这温泉山庄的老板挺会做生意的,只是她事务繁多,一次都没有光顾过。
没想到这幕后老板竟然是他跟小舅舅。
她眼中惊讶未曾掩饰,嘴里的夸赞也没有隐藏的蹦出来,“敬渊,你怎么这么厉害。”
她双目明亮,惹得齐豫白也忍不住眉开眼笑,他替兰因把脸颊边的头发拂开,指腹落在她脸上的时候,触到那细腻的肌肤,他心下一动,忽然说,“那等过完年,我们就去临溪山泡温泉?”
兰因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她想泡温泉很久了。“那到时候,我们把祖母和外祖母也带上。”
她是想带两位老人家也上山体验一番,可齐豫白心中却另有别的想法,因因脸皮薄,虽然许多事都由着他,但在家中总是放不开,尤其那回在净室,他把人折腾狠了,弄得满地是水,她等几个丫鬟收拾完下去和他生了好几天气……只是那日的滋味以及因因的表现实在让他难以忘怀。
如今山庄才建好,还未有人去过。
届时他带着因因再把人一打发,想必她也不会像在家中那般害羞了。
“下次吧。”
浓睫遮住他的眼睛,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绪,只能瞧见他面色无异,依旧是那派清风和日的模样。
“为什么?”兰因面露不解。
齐豫白语气如常与人解释,“冬日天寒,两位老太太上山怕是不方便,等开春,天气暖和了,我们再带她们去一趟。”
兰因一向信他,听他这样说自然也没有怀疑他的别有用心,只当他是真的为两位老太太考虑,便也未说什么。
两人说着话下山。
竹生正在吃烤土豆,他之前闲着无聊往炭盆里扔了几颗土豆,这会翘着二郎腿靠在马车上一面喝着牛乳茶,一面吃着烤土豆,他也不怕烫,哈赤哈赤吃得高兴,看到齐豫白和兰因从远处走来才连忙起身,手里土豆还剩半个,他舍不得扔又没地方放便往嘴里一塞,可土豆还烫着,这么一塞差点没把他的舌头烫掉。
他被烫得直吐舌头。
“这是怎么了?”兰因才过来就瞧见竹生这副模样,不由惊讶。
竹生臊红了脸,连忙把舌头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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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两人打招呼,声音听起来有些大舌头。
齐豫白见惯他这副模样,也不觉得奇怪,只护着兰因上马车。
兰因坐上马车,等看到炭盆里还冒着热气的烤土豆,知道他弄成这样是因为什么缘故,不禁觉得好笑。
“舌头还难受吗?”她柔声问人。
竹生连忙摇头,脸却依旧红得厉害,等坐上马车后便安稳赶起马车。
相比天青的沉稳,竹生的性子要跳脱许多,不过双生子性格差异大也很正常,例如她和顾情便是截然不同的模样,可竹生能在这个年纪还保持一份天真和童心实属难得,“以后慢慢吃,舌头要真烫坏了,你这几日吃东西可得难受了。”她挺喜欢竹生这个性子的。等人点头应是,她看着他的背影,等帘子落下后,想到什么,不由和身边男人小声说道:“晏欢有身孕了,天青过几个月就要当爹了,竹生是不是也得安排起来了。”
齐豫白从来不去掺和下属们的私事。
当初天青和晏欢也是两人自己看上眼,祖母替他们安排的,不过看着自家娇妻灼灼的双目,齐豫白倒也由她,他揽着人问,“你有中意的人?”
兰因想了想。
停云和时雨都有人了,红杏绿拂倒是没有,不过这种事看的是彼此喜欢。
“竹生。”
她掀起车帘问赶车的青年,“你如今有喜欢的人吗?”
“啊?”
竹生愣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