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屋中气氛一凝。
即使不抬头也能猜想男人此时脸色有多看,未见过萧业这副模样,许氏心里是害怕的,却还是紧握帕子低着头说,“妾身想姐姐也只是一时犯了糊涂,不如由妾身去一趟郊外请姐姐回来……”她说完略一顿,才又说,“咱们府中少不了女主人。”
“她说走就走,何时为府里着想过?”话是这样说,但萧业脸上的阴沉终究是散去不少,只是他的骄傲让他不愿就这样低头。
即使同意了许氏的话,他也还是说道:“你要去是你的事,与萧家没有关系。”
许氏知道他的意思,不由皱眉,但看着男人的背影还是轻轻应了一声是。
“去吧。”
萧业发了话,许氏便屈身离开了。
听着她离开的脚步声,萧业眉心微松,可低头扫见屋中的狼藉,他不禁又皱了眉,就着冷水洗了个脸让神智稍稍清楚些后,他便喊人进来收拾,又进里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看到那一柜子被兰因收拾的衣裳时,他目光一顿,最后挑了一身兰因喜欢的紫色,出来时扫见床上那张和离书,他面上的神情又变得紧绷了一些,但过去一晚,他倒是也没有昨夜刚知晓此事时的暴怒了。
他把和离书收起来,打算回头等兰因回来问她要过她手中那封再亲眼看着她一起撕了。
……
许氏从萧业的院子出去,还未走出几步就看见不远处走来的一对主仆,看到那熟悉纤弱的女子,她目光微凝,嘴角却仍旧噙着一抹温婉的笑,等人走近后便嗓音柔软地与人打招呼,“方夫人。”
听到这个称呼,顾情神情微变,她轻咬红唇,但还是软声回礼,“许姨娘。”
许氏笑笑,扫了一眼丫鬟手中的醒酒汤,明知故问,“方夫人这是……?”
“我听说阿业昨夜喝了不少酒,怕他醒来难受,便煮了醒酒汤给他送过来。”顾情怕回头耽搁下去,醒酒汤凉了没作用,便想着与人辞别,不想还未出口便已听许氏说道:“倒不知我们府中是没下人了还是怎么,竟让客人亲自动手,回头等夫人回来,我可得和她好好说一番,请夫人好好严惩一番。”
顾情未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只担心那些奴仆会挨罚,忙道:“与他们没有关系,是我没事做,就想着……”
“原来是这样。”许氏沉吟。
顾情正要点头,却又听她肃声,“若是这样的话,妾身却要多句嘴了,且不说夫人和世子男女有别,您这先夫去世还没几个月,胞姐又不在家中,给自己姐夫送醒酒汤是个什么道理?”见面前女人小脸苍白,像是在一瞬间失去所有血色,整个人都变得摇摇欲坠,许氏却只当作瞧不见,仍道,“方夫人也是大家出身,虽说过去待咱们世子有恩,可到底如今也是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了,世子念着旧日恩情怕您受委屈,有时候纵使不对也不好说什么,可您也得顾忌着些他的体面。”
“这若是传出去,伤得可不止是您一个人的脸面。”
“许姨娘,您太过分了!”雪芽看着主子红了眼眶,当即就要替人打抱不平,可她还欲说却被顾情握住胳膊。
“主子!”
“是我不对,我这就走。”顾情白着小脸朝雪芽摇了摇头,说着就要离开。
许氏也不阻拦,只是看着女人柔弱仓惶的背影,淡淡跟了一句,“说来,方夫人,您的姐姐因为您离家,您这个做妹妹的不去看看她吗?”
察觉那柔弱妇人脚步一顿,只是很快,女人便像是逃避什么似的小跑着离开了。
许氏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唇角掀起一抹讥嘲的笑,面上更是厌恶不已,等瞧不见了,这才往照壁处走。
*
顾兰因昨夜好眠,今日更是睡到快晌午才起来。
从未有过的好觉让她即使看到外头灰蒙蒙的天空也不减兴致,甚至还在梳洗好之后与身边两个丫鬟说道:“回头让底下婆子去野外割一把荠菜回来,再把我箱子里的好茶取出来,今日我给你们做茶泡饭吃。”
两个丫鬟见她高兴,自是不会说那些坏兴致的话,何况她们经此一晚也已经想通了,既然这是主子要的,那她们陪着她便是,至于其他杂事等主子有心情了再与她说便是,左右汴京离金陵杭州都远,消息一时也传不过去。
“是。”她们屈身应下便各自去准备了。
于是——
许氏乘着马车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收拾得十分干净的庭院里,顾兰因一身青色长裙,鸦羽似的黑发用白玉簪子半挽了一个松散的发髻,其余尽数披在左肩上,她身上并无多余的饰物,可如此素雅简单的装扮却掩不住她清雅至极的美貌,她只站在那,便自成一副风景。
似乎是听时雨说了什么。
那清丽的美貌女子抬起头,四目相对,她笑着放下手中古朴别致的黄陶茶具,看着她柔声说道:“成碧来了。”
许氏看着这雅静至极的画面,看着那她面上从容淡然往常从未见过的恬静笑容,来时想说的话竟忽然有些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