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自己挑选生理用品以及怎么挑选内衣的都是伯母。
易姳的人生里, 母亲是一个缺口。
只记得小时候自己和她闹脾气,易姳躺在门口的地上,看着院子的天空, 很蓝。
视线里只有一片云,麻雀结伴从院子上方飞过。可能是因为去年原本铸在她们屋檐上的燕子窝被捅了,所以今年没有燕子再来了。
易姳不记得当时为什么回突然和妈妈闹脾气了, 那时候她好小。
应该刚念幼儿园。
记忆很模糊,突然在某一天, 在妈妈很久没有回家一天, 她路过巷子门口,听见一群奶奶辈的阿婆在说她妈妈要结婚了。
当时易姳在念小学, 小学的年纪她能懂得很多,她也明白了原来那天自己闹脾气是因为妈妈要走。
同桌告诉易姳,有可能她爸爸会带一个新女人回来,到时候她就要喊一个阿姨叫妈妈了。
谁都看过灰姑娘和白雪公主的童话故事。
易姳没有等来毒苹果也没有等来水晶鞋, 也没有后妈。
她老爸一个人把她拉扯大了。
她老爸是一个寡言的人,比起嘴上说,他更喜欢埋头干活。他的书桌上摆着易姳看不懂的工程图。
小时候易姳想过他爸爸最好不要再给她找一个新妈妈,这个观点转变是在她高中的时候。
高中住宿, 她两周才回来一次。
那天她回家看见她爸一个人坐在书桌前, 画着图。四下寂静,灰尘悬浮在阳光之中, 院子里那棵柿子树收成不好。
今年结出来的柿子看着很难看,还小, 还少。
柿子叶大, 看着孤零零的柿子悬在细细弯弯的枝丫上, 它不再像去年那么有生命力。
如窗后的人一样。
他缄默寡言, 如果在家画图,一天也不讲一句话。
他画图落下了腰椎的毛病,时常忘记洗衣机里的衣服,忘记煤气灶上热的菜。
衣服很旧,但他已经很久不曾上街购物为自己添置新衣服了。
工程师的工作工资并不低,但父亲他不是一个会花钱的人。
怎么活着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不在意生活质量。于是乎便把自己过成了这个样子。
周末一结束,易姳又要回学校。她临行前看见老爸一个人站在原地目送她。
孤独感是一只巨大的黑鸟,它张开翅膀盘旋在父亲的上空。
那个男人看上去是那么的孤独和落寞。
易姳后来提议他再婚,老爸只是给她夹了一个鸡腿,让她好好准备接下来的高考。
同桌知道她上赶着给自己找后妈,挺难以理解的。
同桌是一个男生。易姳好奇:“如果你是我爸,你不想找个女人结婚吗?”
同桌在背蜀道难:“和一个再白月光的女人过日子过到最后,柴米油盐一浸染,都是嘴碎的婆娘。我一个人在家抽烟打游戏没人管是多幸福一件事,以后饿了点外卖,我就非得找个女人来让我自己不好受吗?知道我爸现在的老年梦想是什么吗?”
易姳:“是什么?”
同桌不卖关子:“不和我妈待在一个养老院。”
确实挺有道理。
婚姻又不是牢不可破,真要这么好,离婚窗口都可以关闭了。
同桌的话后在来大伯和大 伯母身上也应验了。大周末回家的时候,大伯拎了下酒菜来了她家。
就大伯一个。
几杯酒下肚,易姳就听懂了。
大伯母和大伯吵架了,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就是非常小的一件琐碎事情。
婚姻确实就这样。
不全是不好的。
但也有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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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科和研究生易姳都尽可能地留在了首府。结果老爸比她还忙,时不时地还要出差。
而她留在首府却比以前回家更不频繁。
她是被高中约束了三年才放出笼子的鸟,对外面的一切事物是最好奇的时候。
大学不再约束她,她玩得疯,但半夜醉酒之后,还是会想到她老爸,想他这个人怎么这么不会社交,但凡有个朋友他也不至于无处消遣。
有时候看见落单的人,她也总能想到她老爸,默不作声埋头苦干,一副可怜样。
但是真要打起电话,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爸爸和女儿之间能聊的话题不多,无非是天冷了,你钱够不够用。
碰见蒋处安就是在她跟老爸点完电话,她喝得有点多了,借着酒精给她爸打了这个月的第一个电话。
但没两分钟就挂了。
她不舒服,站在厕所吐。在心里把那个灌自己酒的人骂了一遍。喊了网约车,她准备临阵脱逃。
司机在电话那头说停在路边:“你在哪儿?”
易姳头晕眼花,那金酒的后劲比她想象中厉害多了。她大老远看见了一个正在打电话的人,站在车边,拿着手机对着电话那头问在哪里。
易姳打了个酒嗝,对着电话那头说:“我看见你了。”
她朝着那人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好意思,久等了。你车在哪儿?”
那人一愣,指了指他旁边那辆黑色的车:“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