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做“自己人”。
卫鞅显然也知道,他想要装普通黔首,肯定装不像。
于是,当村里人询问卫鞅的来历时,卫鞅告诉他们:“我原本是魏人,家里有亲戚在魏国做官,我也跟着沾了些光。后来,我那个在魏国做官的亲戚被人给害死了,我怕那些人不肯放过我,只好逃到秦国来……”
由于他说话时,特意带了些魏地口音,当地村民们最终信了他的话。
后来,村民们见卫鞅努力地帮他们干活,想要融入到他们之中,也就渐渐接受了卫鞅,有好心人开始指点卫鞅该怎么开垦荒地。
这些老农们经验丰富,却不擅长表达,只能跟卫鞅连比带划地展示。
卫鞅花了一番功夫,才终于弄明白他们的意思。
在这些老农的帮助下,卫鞅的种田技术进步很快。现在的他,起码不会再轻易把那些苗苗给种死了……
听到这里,嬴稷面色有些古怪:“商君不会只是忙着跟人学习种地去了,别的什么也没做吧?”
“不会。”嬴渠梁虽然与卫鞅相识不久,对卫鞅却有一种莫名的信心:“卫鞅是个心志坚定之人,一旦下定决心,就会毫不犹豫地朝着目标所在之处而去。他必然不会忘记自己此行真正的目的。”
卫鞅在与农民们打交道方面,花费了不少时间,嬴渠梁却并不觉得这是无用功。
颁布《垦令》,提高秦国的粮食产量,这一切都与秦国的农民息息相关。
卫鞅对农民多一些了解,总是没有坏处的。
“卫鞅在为变法之事做准备,我们也不能懈怠啊。”这般说着,嬴渠梁又给自己取了一沓奏疏来。
……
对于黔首,就要限制他们,让他们保持愚钝的状态。如此一来,他们才不会变得奸猾,才会老老实实在种田,服从朝廷的命令。
黔首们老实而又愚钝,国君在管理他们的时候,就不费力……
卫鞅原本一直秉持着这种想法。
直到他亲自走入这些黔首之中,他才发现,他似乎低估了这群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群体。
这些人无姓无氏,就如路边的杂草一般不起眼,又如无根的浮萍一般卑微。
可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生存智慧。
比如,住在卫鞅隔壁的二牛,已经熟练地掌握了不同称量粮食的工具的使用方法。
他利用这些工具的误差,在每年缴纳赋税之时,给自家“省”下了一些口粮来。
又比如那个见了卫鞅就会向他献殷勤的春妮,她虽然力气没有村里男人大,可她却自己捣鼓出了一件农具来。凭着这件农具,她干农活的效率不比那些男人差……
如果是之前的卫鞅,在看到这一幕幕情景之后,肯定会想方设法限制这些黔首们取巧,并对他们严厉斥责。
但在亲身与这些黔首们接触过之后,卫鞅发现,这些黔首们费尽心思,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活下去,是人之本能,他们有错吗?没有。
他们的“奸猾”,带给国家的,似乎也不全然是坏事。比如春妮为了省力气一些,自行改良了农具。
如果这种农具能够得到推广,其他黔首是不是也能够花更小的力气耕更多的田?秦国境内是不是有更多的荒地能够得到开垦?
卫鞅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他开始怀疑,他先前那些疲民、愚民的想法,真的是正确的吗?这么做,真的能够让秦国受益吗?
卫鞅摇了摇头,从稻草堆上站起身来。他将粘在自己身上的一根稻草拿了下去,准备去给嬴渠梁写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