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欺负他们现在还小,不然,哼哼。
他满腔热血,然而赵老汉才吃过闺女的甜言蜜语,这会儿对大孙子的温情不太感冒,抬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笑骂:“赶紧趴回去,阿爷眼神不好,太远了看不清,你再仔细瞅瞅,看看村里有没有人活动的痕迹。”
赵小五抱着脑袋,眯眼看向远方的村子,距离实在太远了,他只能隐约看见村头那户人家的房子和他们家一样被烧了,其余的真看不太清。
“阿爷,村头吴家的房子被烧了,我没看见流民,也没看见被抓的村里人。”
“能看见田吗?庄稼怎么样,有没有被糟蹋?”赵老汉忙问。
他们家的田在村外,能看见的都是种着豆子和菜的土坡,其余的实在看不清。
“看不……”他话音猛地一顿,一把拽了拽赵老汉,指着另一个山头里飘出来的白烟,“阿爷,你看那里!”
赵老汉以为他看见流民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竟然是一片密林,那处浓烟升腾,是有人在埋锅造饭??
赵小五眯眼眺望,震惊道:“那里不会是有人在煮饭吧?!”
“那处是谁家的地窖啊,咋胆子这么大?烧火也不找个隐蔽的地儿,那个方向,站在村里都能看见炊烟啊。”
不是,谁这么蠢啊!
若是村里还有流民,他们循着方向找过去,岂不是一抓一个准?
“估计是撑不住了。”赵老汉皱眉,身上有干粮的还罢,撑上一段时日等流民走了就好,没干粮的能挺两日就已经很不得了,这两日估计不止一家在埋锅造饭,就是不晓得那是谁家,蠢得有点离谱了。
就这么确定流民走了?还是以为别人看不见?掩耳盗铃啊?
他们是真不怕被人找到,这就和饥荒年掏老鼠窝一样,甭管你的窝里有没有藏粮食,先掏了再说。
“阿爷,村里有人!”赵小五突然一声惊呼,赵老汉循着他手指的方向
望去,尽管眼神不太好,隐约也瞧见十来个黑点从原来的村长家出来。
“居然真的没走。()”疍????N???東?????虎??炍虎?拏?譔N?蕟???內??厐?卦靟煜??????筫?????
“?????絙????煜虎?⑨[()]⑨『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赵老汉忙眯着眼使劲儿瞧。
原来的村长是他们村田地最多的人家,地动后村里建房子,村长那几个不孝子把新房子建的又大又宽敞,比原来的老屋阔气,难怪之前一个人都看不见,原来都在他们家里。
他猜测是有人看见了炊烟,然后所有人都出来了。
赵老汉心里突然有个不好的猜想,他们不会是看上了他们村想要霸占吧??山旮旯角没啥人来,田里的粮食再等个把月差不多就能割了,他们不会抢了粮还不够,还惦记上地里的庄稼了吧??
赵老汉整个人都不好了,怪道他们不去周家村,偏偏来他们晚霞村,原来是看上了他们这处鸟不拉屎的地方!这会儿稻子割不得,他们抢了粮食饿不着肚子,再把他们这些原住民赶到山里去,看谁先耐不住,但凡有一个露出踪迹,他们就去山里把“老鼠洞”一个一个给掏了。
如此一来,他们既抢了粮,霸占了房,守着地里谷子成熟的时间还能时不时进山打个秋风。
赵老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即咬牙切齿咒骂道:“这群该死的东西,他们不会真这么想的吧?!”这是吃准了他们不敢反抗,只敢在山里缩着还是咋地?
……好像还真是这样,赵老汉悲哀的想,他们村可不就是不敢反抗,一听流民来了,全都往山里跑。
若他们真是这个想法,那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不利。
此消彼长,等他们抓到的人越多,被抢的村民越多,就算到时大家反应过来想反抗,也已经来不及了。身强力壮吃饱饭的流民,和饿了好几日面黄肌瘦的村民,怎么看结局都只有一个。
他们错了,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只想着躲,只想着藏,他们应该全村拧成一股绳反抗,就算反抗时有人死了,活下来的也会是大多数!
赵老汉一拳砸在地上,脸色难看至极。
片刻后,他又无奈地叹气,可他们村子真的能做到团结一心抵御流民吗?
以他对村里人的了解,怕是很难。
被屠刀吓破胆临阵脱逃,好似也不比现在好到哪里去,心气若没了,人心散的更快,那时藏在衣裳下的脖颈就如被抓住命脉的鸡,只能任人宰割。
起码现在,多数的人都逃了,暂时保住了命。
赵小五一直关注着那头的情况,见十来个人进了山,他不由有些紧张地咬住手指,二癞和大萝卜不知道他们家地窖的方向,他却是知道他们家地窖在哪个位置。
虽然飘着炊烟的位置不是他们藏身的地方,可离得不是很远,尤其是大小萝卜,他们没有阿爹,李婶子又是个妇人,不晓得他们有没有往地窖里藏粮食,这几日有没有吃东西,会不
() 会饿得出来找吃食。
“阿爷,咋办啊,我有点担心二癞和大萝卜他们。”赵小五紧紧盯着那个方向,恨不得自己长了一双千里眼,能透过树林子看见他们的行踪。
赵老汉心里乱糟糟的,他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那群人真打着这个主意,若真是如此,说明那群流民很有脑子,起码领头的人不是蠢货,他们不在村里活动,所有人都躲在屋子里,若是今儿他和小五莽撞下山,怕是刚进村就会被他们抓起来。
他们看见浓烟,确定了位置,这才有人进山。
若是山上没有动静,他们就在村里一直守着,没有分散人手漫山遍野找他们的想法。
退一万步说,就算外面有人打进来,或者他们打回去,周围全是山,流民随时都可以逃,逃之前还能顺手把他们房子烧了,让他们抽不出心神追他们,得忙着救火。
赵老汉深吸一口气,突然有种很无力的感觉,这群人有脑子啊,有脑子的流民比没脑子的更难对付,他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是安全的。
只要不下山,没有闹出大动静,流民就不会浪费力气搜山抓他们。
想到此,他拍了一把身旁的孙子:“仔细瞅瞅能不能看见他们?有啥动静和我说。”
赵小五头也不抬点头,他一直盯着呢,可惜好像没啥用,自他们进山后就看不见身影了。他干脆又扭头看向村长家,之前还有几个人站在院子里,这会儿也看不见了,不知是不是去了屋里。
“阿爷,你说那些被抓住的村里人,他们现在在哪里啊?”昔日热闹的村子此时安静得像一个鬼村,他心里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想,不敢说出来。
赵老汉过了许久才开口:“阿爷也不知。”
赵小五不说话了,村里实在看不出啥,他又把目光转向那伙人进山的方向。炊烟散发的地方也是半山腰,和他们此时所在的悬崖几乎持平,就是方向不一致。
此时炊烟已经散了许多,只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烟雾在林间时隐时现,他也不知是烧火的人反应了过来,还是那群人已经找到了人。离得太远了,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
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
林子还是那般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被惊动展翅的鸟雀,和早已消散的炊烟,再看不出别的变化。
“阿爷。”
“嗯。”赵老汉深深地看了眼那个方向,身躯慢慢地往后爬动,直到有树木遮挡,他才缓缓站起身,看着还趴在悬崖上一动不动的大孙子,轻声道:“小五,走吧,我们回去再商量,阿爷相信二癞和大小萝卜都没事,你大勇叔和李婶子都是聪明人,如今定是藏得好好的。”
赵小五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
爷孙俩原路折返,回到水潭时,王氏他们刚吃完饭。
进山后二餐就不咋准时,基本是早上煮一大锅糙米干饭或稀粥,随便垫吧垫吧就把一日应付过去。不过因为前几日猎了
两头野猪的缘故,逃跑那日带上的腊肉就可以尽情敞开肚皮吃了,想着大家伙这段时日都没啥油水,干脆蒸了好大一锅腊肉大米饭,大米是上次吃剩下的,今儿把粮袋都倒了个干净。
不方便炒菜,更不敢让香味儿飘出去,腊肉就切成厚块铺在米饭上蒸熟,腊猪油熬出来浸到米饭里,喜欢吃野葱的再撒上些许点缀。别说,今儿这顿午饭真的香,若不是提前给爷孙俩盛了一大碗出来,锅底都要被刨干净。
他们回来的正是时候,饭还是热乎的,现在吃刚刚好。
“流民还没走吗?”他这副表情就知道此行不顺利,王氏给他舀了一碗水,赵老汉刨了两口饭嚼吧嚼吧咽下去后,接过喝了半碗,点了点头,“瞧着是不想走了。”
“啥意思?”王氏皱眉,什么叫不想走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活儿,扭头望了过来。
赵老汉就把下山后所看见和猜测的事说了一遍:“老大老二老二,你们说说这事儿该咋整,那群流民现在霸占了我们的村子,看上了我们的庄稼,他们就这么和我们耗着,就算我们耗得起,其他人也耗不起,像今儿这种事日后一定会再次发生,在地窖里存了粮的还罢,能再坚持些时日,没粮食的人咋都不可能一直藏在地窖里,他们要么找相熟的人家借上一借,要么就只有下山……”
下山的后果自不用多说,流民守的就是你这只白白送上门的兔子。
他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他们必须得想个办法,地里的粮食他舍不得丢,流民惦记着即将成熟的庄稼,说明他们也不忍糟蹋,他可以不用担心这茬。
可他们也不能在山里干耗着,耗不起,趁着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他们或许得想办法找几家信得过的人,大家真正拧成一股绳,必须,也一定要赶在粮食成熟之前把流民们赶走,或者……杀了。
心里蹦出这个想法时,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骇过之后,又很淡定地接受了。
说到底,他心里还是不甘的,对烧他们家房子的流民藏着极大的怨气,真的,凭啥烧他们家房子啊?你们曾经也是良民,自然知道房子对一个农户人家的重要性,既然你们干出这等畜生行径,那他赵老汉也不当人了。
那就试试到底是谁膀子硬,看谁的命更大。
“咱村有哪些人家信得过啊?胆子大,能扛事儿,不拖后腿,有把子力气。”沉默了一会儿,赵二地突然开口,“重点是,能一条心。”
赵老汉看了他一眼,要不咋说小宝没出生之前,老二是家里最聪明的那个,瞧这反应多快,老大老二还在思索,他就已经找到问题关键。这事儿说到底其实也简单,既然已经提前预料到最坏的结果,那就要想办法应对,既然村里不是每一户都信得过,那就找信得过的抱团。
他还真就不信了,明知道继续耗下去结果就是个死,都是血性汉子,背后都有婆娘儿女爹娘,还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不成?
至于村里其他人,赵老汉懒得去琢磨,爱咋
咋吧。
“勇子算一个,全子也可以,大牛二牛也算条汉子,平日里和咱家关系都不错。”赵大山也反应过来了,符合这些条件的人说多不多,说少呢,又还是有那么几个,“二旺那小子其实也行,阴得很,胆子也大,就是心眼子有点不好。”
算来算去,还是族人比较可信,赵勇就不说了,现在就是和他们家穿同一条裤子的关系,他们说啥他干啥。赵全是当初捉黄鳝时,被小宝喊“驴蛋侄儿”的那个络腮胡壮汉,他爹赵瘸子在地动里没了,唯一的儿子狗剩腿也被砸伤了,小小年纪就和他死去的阿爷一样成了个瘸子。大牛二牛也是本家兄弟,平日里和赵大山他们关系很好,赵二旺那小子就是当初去镇上买药,看百姓都在抢米,他也想去抢,被赵大山抽了一巴掌才老实下来的那人。
赵二旺算不上啥特别坏的人,就是有点偷鸡摸狗的习惯,经常去扯村里人的菜啊,葱啊,这些杂七杂八算不得特别值钱、但又很招人讨厌的行为。
他胆子有,偷菜也只盯着外人偷,本家人的东西他倒是半点没伸过手,人是可以信任的。
赵老汉算了算,他家算上他一共四个成年汉子,勇子,全子,大牛二牛,二旺,加起来也才九个人,他不知道村里具体有多少流民,但显然他们的人不太够,人少士气低也干不成啥事儿。
“还差点人。”
“阿松和柏子怎么样?”赵大山想了想后说道,阿松和柏子是他们堂哥家的孙子,和老二差不多岁数,因为早年分家的原因,爹不咋乐意和他们几房往来,但按血缘关系来说,松子和柏子和他们更近,赵全他们都是出了五服,不能算是亲戚,只能说是族人。
不过,就算平日里不咋往来,关系在哪儿摆着呢,有啥大事还是会通知一声。
像前些年最后一个亲伯去世,他们也上门帮忙了。
还有小宝出生,那几房也送了一百文的喜钱。
在乡下,谁家有啥喜事儿,送两个鸡蛋都算很了不得了,就算送礼钱,关系一般送两文,关系好点也才送十文。
一百文的礼钱,已经算是厚礼。
赵老汉显然也想到了这些,想了想,点头道:“成,再加上阿松和柏子俩兄弟。”
定下后,他们继续想村里还有没有哪户人家比较靠谱,最后是赵二田提了两家外姓人,一个是李大河家,他有两个儿子,老大满仓,老二满粮,满仓满粮和赵二田的关系就像现在的小五和二癞,是从小玩到大比较了解对方家庭和脾性的兄弟伙。另一个是吴婆子家,她是童养媳,姓随夫家,她有二个儿子,老大吴大柱,老二吴二柱,老二吴二柱,吴婆子生前很稀罕小宝,但是在年初那场地动没能逃过去,她二个儿子都是老实巴交的性子,平日里不多言不多语,只晓得埋头干活的老黄牛,很是憨厚。
这么一算,差不多凑齐十六个汉子了。
当然,这是他们私下自己商量的结果,一切都要把人找到后,询问对方的意见,若是愿意,那就入伙。
几家人抱团,这票一干,日后大家就是坚不可摧的铁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