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玉娘(1 / 2)

凤清韵见状眉心一跳,立刻意识到了一件事——慕寒阳在遗迹之中认出自己来了。

可身处遗迹之中的他,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认出自己呢?

没等凤清韵蹙眉思索明白,一扭头便看到了龙隐沉如锅底的脸色。

——这人显然也看出来慕寒阳比的口型到底是什么了。

前世龙隐能忍住几百年不说出自己的身份,也不主动跟凤清韵相认,就是为了不让凤清韵知道慕寒阳也进了秘境。

可以说是宁毁一桩婚,不惜拆十座庙的醋缸典范。

可眼下倒好了。

从镜魔预演出的内容看,不久的将来,当遗迹当真打开时,慕寒阳这东西不但真的会来,而且还会意识到一切。

一想到那恶心人的东西会做出的反应后,龙隐当即便沉了脸,心下几乎是瞬间便起了杀意。

他对自己的杀意毫无遮掩,凤清韵几乎是瞬间便感受到了龙隐的意图,可他丝毫没有觉得这人残忍亦或者如何,他只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当他回过神再次看到镜中那把熟悉的望月剑后,凤清韵一下子又有些笑不出来了。

上古遗迹存在的时长少说也该有几千年,可这种地方中为什么会有自己师尊的本命宝剑?

凤清韵对其中的过程百思不得其解,却又不得不面对一个最可能的事实——此遗迹可能便是剑尊钟御兰曾经的葬身之地。

想到这种可能,凤清韵一时间只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石块压着一样喘不上气,而没等他思考出个所以然,本就面色苍白的明镜台再也维持不住镜中的画面,蓦然收手,扭头咳嗽了起来。

心魔见状当即上前用狐裘包裹住他,明镜台抓着狐裘深吸了一口气道:“抱歉,二位,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

凤清韵连忙回神感谢道:“这些已经足够了,非常有用,多谢您。”

言罢他下意识想给那人输送真气,可手抬到一半后又想起来这镜魔没有半点修为,贸然输进去真气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踌躇之后,凤清韵只得再次道了声谢,而后扭头看向龙隐,龙隐当即一挥袖,一个储物袋便落在了明镜台手中。

明镜台攥紧储物袋咳嗽了两声,而后轻声道:“此本就为我等本分之内的事,还是要多谢陛下多年来庇佑于他。”

言罢他虚弱地将储物袋塞到了心魔手中,心魔连忙接过储物袋,顺势握住了他和脸色一样苍白的手,而后明镜台似乎是太过疲惫了,于是就那么靠在心魔的臂弯中当场睡了过去。

——明镜台方才言语中的“他”指的显然就是他的心魔,镜都明面上的城主了。

可这人居然由衷地感谢龙隐对他的心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不是恨魔尊不帮自己除掉心魔。

凤清韵心下之情越发古怪起来,待两人离开后,他忍不住看向了龙隐。

不必他开口,龙隐便知道他想问什么了,当即为他解惑道:“心魔越强,本

体便越弱。这本就是相生相克的道理,明镜台却想让他的心魔作为独立的人活下去,最后自然是落得两人皆半死不活的下场。”

凤清韵一愣,一时间不可思议道:“他为什么会想让心魔……作为独立的人活下去?”

这简直就是耸人听闻又匪夷所思的事情,龙隐闻言也耸了耸肩道:“本座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这些人天天放着大道不走,反而为他人做衣裳时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然而全天下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恐怕也就是龙隐了,凤清韵看向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可偏偏龙隐自己还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模样,转而向凤清韵抛出了一个问题:“依凤宫主所见,何为镜魔?”

凤清韵犹豫了一下道:“在我的印象里,似乎和器灵是同一种生灵。”

“生灵……你这话说得还是太含蓄了。”龙隐一针见血道,“被万千人照过的镜子,其中记录下来的影像、言谈与执念,久而久之后便会化为镜魔。”

“大部分镜魔在化形之初,甚至很有可能在接下来的一生中,连器灵都称不上,祂们中的大部分,有主的照着主人化形,无主的按照见过的人、妖、鬼、魔化形。”

“镜子本就是用来映照万物的,内里实则空无一物。”

“这便是他那名字里所谓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说到这里龙隐顿了一下,扭头看向了两人寝殿中的那面镜子,“明镜台自己都认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所以才会在本体中映照出他的心魔——一个他理想中的,不是因为任何人而存在的自己。”

龙隐口口声声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脱口而出的话斩钉截铁,根本不像是什么猜测。

凤清韵闻言心下微晃,一时竟有了些许顿悟的感觉,半晌才道:“……所以他才会想让心魔存在于世间,因为那才是他认为的,有资格活于此界的‘自己’。”

龙隐点了点头:“没错,既然他想让心魔不为任何人而活,那连他自己,也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毕竟心魔本就是依附他而生的。于是他便让心魔建造了这座城,企图搜寻无数人的心魔之力,让他自己的那个心魔脱离于他而独立存在。”

原来这就是整座镜都的真相,凤清韵一下子有些哑然:“可他的心魔……”

“对。”龙隐说自己不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但凤清韵一开口,他反而立刻意识到了对方想问什么,“但他的心魔也想让他活,于是心魔便囚禁了他,为了阻止明镜台自己找死——他们俩活得倒也真精彩。”

对这种近乎畸形的关系,凤清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恩恩怨怨的,死了也不管你我的事。”龙隐在这种话题上倒是像极了修无情道的魔尊,对旁人之事漠不关心,“还是考虑考虑那姓慕的什么时候会来吧。”

凤清韵回神后又想起了镜子中映出的那把剑,以及慕寒阳无声唤出的那个名字,于是一时间也没了

顾及别人故事的念头。

他轻声应了一句:“嗯。”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里,一切平静得都有些诡异了。

世界悄无声息的样子,像极了前世大厦将倾前的那几日。

其实不用镜魔的预演,两人也能猜到慕寒阳势必会来到此地,而且天门大典的时间不等人,他那样一个将颜面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要重要的人,势必会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此地。

可不知道慕寒阳用了什么遮盖气息的法术,凤清韵和龙隐两个渡劫期加一起,居然没能感受到他半点踪迹。

这种堪称暴风雨前宁静的状态持续了整整十天,所有对遗迹的到来有所眉目的人都以为,遗迹降临时势必会打破一切宁静,开启得轰轰烈烈。

可遗迹当真降临时,却是在一个悄无声息的夜晚。

当夜,考虑到遗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一旦双修可能又要几天的功夫,故而两人没有用双修功法,只是单纯像民间夫妻一样温存了半宿。

凤清韵难得感受了一次什么叫柔情蜜意,埋在枕头间几乎要被溺毙了。

可不知道是不适应还是怎么着,凤清韵的情绪硬生生卡在那里不上不下的,意识沉沦间似乎总觉得差点什么。

等到凤清韵回神时,他的藤蔓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露了出来,正裹着龙隐的肩膀亲昵地把人往下扯。

“——!”

凤清韵微微睁大了眼睛,却见龙隐随之露出了一个戏谑的笑容,低头在他耳边道:“凤宫主果然喜欢……”

听到后面几个字,凤清韵蓦然惊恐不已,抓着床单就要往后撤,下意识道:“我没有,你别——!”

可此刻再说这话便有些为时已晚了,浪潮瞬间裹挟而下,等到凤清韵勉强从那股骇人的刺激感中回神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他躺在床上用手臂盖着眼睛,喘了半晌气才回神。

偏偏枕边人面上的笑意从事后就没停过。

凤清韵红着耳根,忍无可忍地那人一眼,甩开他搭在他腰间揩油的手后,转身披上衣服打算开始修炼。

这几日他一直在尝试着吸收月华,以弥补自己身为妖那一部分的不足。

而那股异样的灵力波动就是在此刻逐渐荡开的。

感受到异常的一瞬间,凤清韵心下猛地一跳,第一时间放出神识去感知身旁人的踪迹,可相较于遗迹开启的速度,他还是差了半步,斗转星移间,他的枕边人便已经没了踪迹。

紧跟着,就好似遗迹的入口直接开在了他的脚下一样,没等凤清韵拔剑,下一刻,熟悉的眩晕骤然席卷了他的大脑。

凤清韵咬牙忍过那阵熟悉的眩晕感后立刻抬眸,却发现周围的一切竟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他竟然直接从寝殿内移到了一处简朴但温馨,看起来还有些熟悉的农家小屋中!

凤清韵有些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而后他便发现,不止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竟然连他自己身上的装束竟然也出现

了变化!

他定定地看了那裙袂片刻,随即蓦然扭头,而后他果不其然地在梳妆镜中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一个明眸皓齿,堪称花容月貌的“女子”。

凤清韵一下子愣住了。

可更让他震惊的是,下一刻,一个拎着杀猪刀的女人推门而入,看到他已经坐在梳妆台前时,竟也跟着一愣。

“玉娘,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那个女人有些讶异道,“怎么不再睡会儿?”

虽然早有准备,可当真看到那人后,凤清韵心下还是泛起了难言的酸楚,哑然无声了半晌,才颤抖着压下嘴边的“师尊”二字,转而小声道:“……娘。”

“哎。”那原本该只是遗迹幻化出的剑尊钟御兰,此刻不知怎的变成了幻境中的李寡妇,眼下竟当真应了凤清韵的称呼,笑了一下道,“今儿隔壁村有个老财主定了头大件,但那老爷不要下水,咱娘俩中午是吃溜肝尖配粳米,还是娘单独给你下碗猪杂面?”

她话音未落,白若琳拎着剑不知道从哪急匆匆地赶上来喊道:“娘……哎,不对,师尊!师尊您看我一眼啊师尊!我是若——”

她话说到一半,整个人却因为走得太急,径自穿过了钟御兰的幻象。

她连忙一个刹车想停住自己,一抬眸却蓦然看到了坐在梳妆台前的凤清韵,声音于是戛然而止,白若琳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她愣愣地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那个人,那是个……漂亮到让她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姊姊,可她为什么会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熟悉呢?

难道幻象还能幻化出其他她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