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他闭上嘴,江馁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一如既往靠在床边的窗台那边,安静趴着看窗外毫无光亮的黑暗。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短暂性地放空脑袋,什么事情也不用去思考。
今天来记录的研究员倒是没有按时过来。
长睫遮住了他眸中复杂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个绿眼睛的小孩说的话。
……看不到的。
这时,他的手臂被人碰了一下,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江馁冷着张小脸转过去,视线却被一团白花花地挡住了。
他后退了一些才看清楚,是男孩举着本子,而本子上画的正是靠着窗户的自己。
只寥寥几笔,但却很精准地勾勒出了他的特点,很有天赋。
江馁心情更差了:“你干什么?”
男孩说:“我看那边有笔,就画了。”
江馁说:“为什么。”
男孩道:“因为你好看,我不是说过了吗?用我们的话来说,你是我的缪斯。”
江馁没有说话,男孩懂了,有些失落地收起来:“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你别生气。”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男孩慢慢起身,在他快挪到书桌旁时,江馁叫住他:“喂。”
男孩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江馁欲言又止,伸出食指点点他手里的纸,说:“放下吧。”
男孩表情呆滞了几秒,然后开心地点头:“嗯。”
……
你这种人,怎么会被送到这种地方来呢。
江馁这么想着,就看见男孩冲自己跑来,他想说小心一点,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任凭男孩拉住他的手,听他承诺:“我一定会带你看到海洋的!”
江馁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眼神,耳根子却开始慢慢发烫。
自从得到他的回应之后,男孩就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江馁第一次松了神色,防备渐渐卸下。
两个孩子对坐在床上,一个兴奋地说着,一个安静地听着。
渐渐的,他的声音就像卡带了的老式收音机,断断续续地从他的记忆里褪去,代替的是另一种尖锐到刺耳的声音。
……
嘶吼声,急促的脚步声,指责谩骂的声音不绝于耳,江馁无措地捂住耳朵。
但尖锐的声音似乎能穿透他的耳膜,他看见自己在空荡的走廊里,被人用力扼制住脊椎往上,卸掉他的力气。
“……”
半跪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所有人,眼底布满血丝,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走投无路的野兽。
被人用利器挟持着,被迫仰头,这是一种屈辱的臣服的姿势。
有笑声,讥讽也好,嘲笑也好,都有,都在。
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几乎要掀翻天花板,打碎的记忆碎片狠狠扎进了他的血肉,在混乱之中他听见有人这么说:
“这是你的宿命,Dusa.”
不对……
不对啊……
他不叫Dusa,他叫,他叫什么……?
愤怒、仇恨、不甘与伤心,几种极端的情绪在他的脑海中交织,像一团理不清的毛线团。
江馁胡乱抓着,忽然摸到一块熟悉的布料,他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拽住。
还没有说话眼泪就已经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