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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钱三公子是钱家大爷最疼爱的儿子,出了名的好色,见着她之后,时不时来戏班子里调'戏。当时她混入的戏班子是二房买下的,钱家大房二房素来不合,她怕钱三公子藉机刁难,让她被二房夫人责备,并不敢得罪。

那阵子杜彦宁正好寄住钱府。

公子哥帮她出了头。

不仅如此,他还宽慰她,称以后若有难处尽可去寻他,程令雪以为他只是偶发善心,并未当真,能自己解决的麻烦,她尽量自己解决。

不能解决的,就先忍一忍。

那次杜彦宁帮她出头后,钱三公子顾及他面子未再刁难,却暗中买通戏班里的人,让他们为难她。

某次有人故意在她手上泼了热汤,杜彦宁正好看到,他再次替她出头解决了麻烦,并给她上药。

那之后,他便时常关照她。

在她仅存的记忆里,程令雪收到的善意比江南的雪还少。师父、师姐是为数不多对她表露过善意的人,但师父脾气不好,待她时好时坏。说来真正对她又好又温柔只有师姐。

杜彦宁就是另一个师姐。

这位比她大三岁的公子哥平易近人,有着她最嫉妒也最艳羡的出身、给了她极少能得到的温情。

二人开始熟络。

杜彦宁常说:“女子柔弱,十分不易,十一还能如此实属不易。”

她书读得少,更不知道贵公子们说话都喜欢只说三分,譬如……他们说今日天色不好或许不是在指今日天色,而是认为昨日的天更好。

杜彦宁说女子柔弱、怜她不易,并非只是因为她的柔弱而怜惜她。

而是欣赏她的倔强。

她不懂,只看出来他挺喜欢她。

某日,她听杜彦宁与友人把酒言欢,友人提起他心仪的那位花魁:“芙蓉虽好,却不只对我一人好。”

杜彦宁朗然笑道:“此言差矣,芙蓉姑娘并非水性杨花,生活所迫才不得不如此,若你肯出钱为她赎身,她不就可以只对你一人好?”

那人听了,着急忙慌地摆手:“赎金太贵,居然要上千两银子!”

杜彦宁又道:“若是真心喜欢的女子,上万两也不为过。”

那人觉得他荒唐,又酸涩又无奈:“杜公子啊,你们杜家金银遍地,你自能为美人一掷千金!”

杜彦宁仍是那句话:“真情可贵,纵我手里只有一千两,倘若能救我心爱之人出苦海,我也毫不犹豫。”

程令雪听进了心里。

她不知道所谓的“金银满地”是怎么个金银遍地,听说杜彦宁在表妹生辰时送的夜明珠便值数千两。

想必两万两对他而言不多。

十五岁的她太天真,太容易被动摇心志,那一阵子杜彦宁是她灰暗日子里唯一的甜头,时日渐长,她也分不清她对杜彦宁是什么感情。

她只知道,她太过稚嫩,只有一身武力,能为她换来自由的那二十件事对她来说是一座没有尽头的天梯。

怎么都爬不完。

她不想再过那种不知哪一个招式出得不对就会人头落地的日子了。

她更不喜欢杀人。

若他爱上他,就会拉她一把。

她会像他所希望的那样,给他最最纯粹的真情。也可以如他的友人所说那般,只对他一人好。

听戏班子里的姐姐说:“男子大都好强,不会轻易对人表露出脆弱的一面,倘若表露了,说明他喜欢这个人。若是喜欢的人,在他流露出脆弱时给他安慰,他定会记得很久!”

那次杜彦宁因与父亲争吵而低落,她鼓起勇气,从身后抱住他。

杜彦宁愕然转身。

她以为他是被哄高兴了,又想起戏文里的桥段,笨拙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