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上楼去接顾云深。
过去顾云深应酬的时候棠景意时常去接他,当时的顾总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应酬也只有被灌酒的份儿。然而如今却已经今非昔比,棠景意踏进包厢时只有一片和乐的景象。顾云深坐在人群中心,其他人脸上堆笑,坐姿或内敛或豪迈,但方向都是朝着他,笑脸殷切又讨好。
见棠景意进来,顾云深说:“我该走了。”然后便起身,于是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起来,顾云深一边应付他们无意义的寒暄一边往外走。他似乎喝了不少,面颊泛着酡红,略微失焦的眼神中和了他冷淡的神色。他低垂着眼,像是在专注地看面前的路。但这样认真的走路并没起到什么作用,顾云深在踩上走廊外柔软的地毯时踉跄了一步,被棠景意眼疾手快地扶住手臂。
“顾总,您当心。”
“……嗯。”顾云深低低应了一声,没有抬头。
看来是真醉得不轻。
棠景意索性拉了他的手臂环过自己肩膀架住他,然后便感觉到顾云深靠了上来,然而那重量却比棠景意记忆中的要轻上太多。平时见面时多穿着两三层的西装,他不知道这人竟瘦成这样了。
喝醉后的顾云深还是很听话,乖乖地被棠景意扶上车,问地址时也知道回话,一路上不吵不闹,不像喝醉的,倒像是吃了安眠药一样。
总公司在S市,顾云深放弃自立门户的念头回总公司已经是棠景意离开后的事了,所以这里的住处应该也是后来购置的,他从没来过。然而打开门的一瞬间,棠景意还是忍不住愣住——这个地方竟然被布置得和他们原本在隔壁城市同居的小公寓一模一样,装潢格局不说,其他的大到家具摆设小到一旁架子上摆着的手办顺序,都和过去没有丝毫变化。
一种诡异的荒诞感扑面而来,好像他打开的不是家门,而是某个通往异世界的任意门一样。
棠景意愣神半天,他将顾云深扶进门,如果是原来的布置,那么……直走,再左转,就是……
顾云深被扶进卧室里,躺到床上。
小久一路跟进来,喵喵喵叫个不停。棠景意帮顾云深脱了外套盖好被子,正要蹲下来摸一摸小久,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
“……棠棠?”
房间内没开灯,只有客厅的一盏落地灯勉强照进些光线来。棠景意背对着门口站着,面孔隐在黑暗里,只余一道幻觉似的身影。
于是顾云深一下子抓得更紧,连声音都要发起颤来,叫他道:“棠棠……你回来了?”
棠景意:“……”
看来顾云深不是没醉,而是酒劲来得晚,莫不是以为他诈尸了还是自己见鬼了。
“别走……”
“棠棠,别再走了,我找不到你……甚至……梦、不见……棠棠……你……”
他颠三倒四地反复叫着棠棠,像是找不到回家路的小孩儿,慌张又无措。只知道抓着他,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浮木,怎么也不肯松开。他抓得太用力,棠景意得一手撑着床头才能不被他拽下去。
“你不让我梦见你……我知道,别……不要我、棠棠……求你了,我没、喜欢……别人,从来……只、嗯……只有你……”
顾云深喝醉了,声音也变得沙哑沉闷,如同窗外呼嚎的夜风。
棠景意静默良久,半晌,他俯下身,握住顾云深的手,将他攥得紧紧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顾总,您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