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饭可以说吃得索然无味。
颜饶被阻止回头之后,看着对面人魂不守舍的样子,欲言又止。
虽然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彼此听不清对方的交谈内容,但人都有窥私欲,老天又偏安排他们面对面坐,有意捉弄人似的,刻意移开视线都反倒显得此地无银。
聂斐然不知道陆郡是不是故意的。
一报还一报,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两个人的眼神均有意无意地在十米开外游走,可谁都没有进一步的举动,默契得不合时宜,却又恰到好处,甚至连招呼都没打,甘愿在此刻做陌生人。
陆郡显然并不在工作状态,聂斐然猜不出这是他和那个男孩第几次见面,也不知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唯独有一点,他会知趣——
饶他再蠢钝,也感觉得到那个男孩子对陆郡不一般,也许倾慕已久,也许当下便是期待中的约会,不会希望有人打扰。
因为喜欢不只从主动性很强的肢体语言,还会从其他地方不小心倾泻出来。
陆郡露面不过十分钟,背后看去,男孩的耳根已经红得不像话。
似曾相识的画面:
心动,暧昧,你来我往的试探。
新叶待萌,正值一段感情最美妙的时候。
聂斐然怔了怔,某些回忆节点涌入脑海,恍若隔世,让他半天才僵手僵脚地转开身子,满怀心事地垂眸,用木勺子捣了两下面前的茶碗蒸。
——不管陆郡的目的是什么,他突然有些理解了那天晚上陆郡的不快。
在一起太久以后,融入生命与骨血的那部分东西,不知不觉已成为习惯和本能,所以由此展现的攻击性,并不一定是占有欲,更多时候其实是外露的,难以启齿的安全感缺失。
而要承认这种缺失,本质也是承认自己的无能与脆弱,那么只需要一个契机,情绪很容易就发酵成脾气,稍加冲动,便化成了鲁莽。
在这个点上,他和陆郡其实惊人地相似,谁也没比谁高明,不过处理方式不同。
只是他没想到,当凝视的主客体对调之后,这种巧合情境竟会让他感同身受,甚至莫名煎熬。
就像又跳进了一个圈套。
简直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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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生进来送汤壶时,聂斐然的思绪终于被打断,颜饶陪坐许久,见陆郡那边似乎也没打算行动,才忍不住叫了聂斐然一声,问:"还好吗?"
"没事,"聂斐然勉强笑笑,突然有些尴尬,"抱歉,我一直在走神。"
"吵架了?"颜饶低声开口,实则明知故问。
"嗯,那天让你见笑了,回家路上闹了点不愉快,"聂斐然想了想,又坦白,"之前跟Hannah她们吃火锅那次,你上楼前是不是碰见他了?"
"没啊,"颜饶回想片刻,"他误会了?"
"也不是,"聂斐然发誓只把颜饶当同事,所以一想这件事就头疼,叹了口气,羞于解释自己拿对方当幌子,所以掐头去尾地概括道:"主要还是为了筠筠。"
然而他只是表面淡定,讲出的话却句句都透露出纠结和懊悔。
但颜饶自己也不坦**,跟车的事聂斐然不知道,他也承认自己目的不纯,不过再怎么样,他还不会傻到在这种时候自曝,因为他知道聂斐然慢热,感情上不是能被轻易感化的人,需要细水长流,等也不差这一会儿。
所以他只默不作声地喝了口茶,静待下文。
可聂斐然放下勺子,并不愿意再说了。
"那要先走吗?"颜饶提议,"如果你觉得不自在。"
这样一说,聂斐然确实想走了。
何必坐在这里自讨没趣呢。
他看了看手机,距离午休结束还有一个小时。
"是不是耽误你没吃好?"他轻声问颜饶。
颜饶听话听音,已经先他一步起身,替他拿过外套,"不会,我本来不饿,早上茶歇时候发了点心,特别扎实。"
聂斐然抢着去买了单,两人推门离开,把先前紧张而诡异的气氛隔绝在了身后。
回公司路上,话题绕了几绕,难免又回到陆郡身上,聂斐然跟颜饶不见外,不过也有意收着,知道哪些话不该随便拿出来说。
而颜饶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告诉聂斐然他和陆郡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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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陆郡几乎是被陆毓找的人绑过来吃这顿饭。
酒醒之后,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手机上助理转给他郁禾的私人简介和联系方式,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自己答应了陆毓什么。
也够有意思的,一把年纪了,别的事倒不见那么上心,什么年代了还妄想走大家长式的包办路线。
郁家什么成分他略有耳闻,看来陆毓并不满足现有资源,手伸得长,还想在政商两界外继续拓展。
而对这个郁禾,他没有印象,没有意见,更没有兴趣,自然也没有心情去赴这种双方目的性都很强的约会。
所以就这么磨蹭到了周一,助理替对方传话,问他有没有忌口,而陆毓直接派了车子等在分公司楼下,盯得很紧,他只好借口下午还得赶回集团总部,让助理替他选个不那么正式的地方先吃顿午餐应付过去。
无论如何,走进那家餐厅前,他只愿意称这次见面为"吃饭",而不是"相亲",他并不想搞什么知难而退的戏码,而是想礼貌地说清楚,不要对方浪费了好意。
但老天独独跟他开了个玩笑,让他在这个关口上遇见了聂斐然和颜饶。
接下去,一切都乱了套。
见面以后,郁禾以为他喜欢日料,一直说寰市没有好的主厨,食材不够顶级,下次请他吃璟市某店的板前Omaka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