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慌慌回到大堂:“红芍姐姐,方才你可见着我盛藤萝的盒子没有?里头还有我试过的方子呢,我就搁在灶台上,这阵子都不见了。”
方子本就是她没做成藤萝饼时记下的笔记,丢了倒也不算打紧,可那盒子里头的藤萝她却丢不得。
藤萝花本就是春天的应季产物,如今早已过了时令,踏破铁鞋也难觅。芫娘先前是废了好大劲才找到一盒干藤萝来做藤萝饼,如今被人连盒子端走,想再做藤萝饼,怕是要等到来年开春才行。
红芍皱着眉摇摇头,随即神情凝重的望向芫娘:“坏了,定是方才那个叫积善的小娘子偷的。”“我看她半分也不老实,坐在那一个劲在咱们的店里头瞎打量。”
芫娘壁了蹙眉:“她不会吧。”
从前积善跟她一起在凤翔楼里做小工,积善帮她抬盆子,还帮她拣土豆,一点也不像会偷东西的人。
红芍叹口气:“知人知面难知心,何况方才除过她没有旁的人进过积香居的门。”
芫娘一时正有些理不透思绪,管账的丹桂也忽然走了来:“芫娘,咱们银盒子里多了张五两的银票。”“我打烊之后才数过的,不知这五两是哪里来的。”
丹桂说着,便将一张五两的银票搁在桌上。
红芍眼角一跳,忍不住揶揄:“不会也是那个积善搁下的吧?”“偷了方子还知道留钱,她还挺有良心。”
芫娘接过五两的银票细细端详一阵,随即抿了抿唇角:“不对。”
“怎么不对?”红芍挑眉。
“这银票瞧着怪怪的。”芫娘翻来覆去地打量一阵,“但我就是说不出来哪里怪。”
“五两也不是小数目,要不等六爷来了,请六爷瞧瞧呢?”丹桂在一旁提议道,“六爷摸钱定是摸得最多的。”
红芍一听:“这是个法子。”
陆怀熠如今几乎日日打烊之后都会来,有时给芫娘送些东西,有时甚至没有什么事情,就只是来坐坐。红芍往门前张望了一阵,果不然就见陆怀熠和陆巡如约而至。
芫娘待到陆怀熠坐下,才把丹桂拿的那张银票放在陆怀熠面前道出原委。陆怀熠随手捻起一角轻搓几下,便勾起唇角朝陆巡望过去。陆巡连忙凑上去打量:“怎么?果真是假的?”
陆怀熠随手掏一张自己的,迎着烛光一比,便明显瞧出五两的那张比寻常的银票要薄一些,更透光一些。
红芍一愣,顿时也同芫娘面面相觑:“她还敢用假银票?”
陆巡满眼疑惑:“造假票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前些年倒是查过,有个漏网之鱼,锦衣卫已经追查好些年了。可那阵子都是千两百两的大票,如今怎么连五两的假货都有了?”
陆怀熠摩挲几下指尖,侧目瞧向芜娘:“今天收着的?”
芫娘点了下头:“打了烊才收着,也不知道她身上还有没有旁的假银票。”
“这票瞧着制版精细,几能乱真,恐怕这做假票的,不止弄了这么一张。”陆巡神情严肃,“若是让这假票在顺天泛滥那就迟了。”“得早些寻出线索来才行。”
芫娘抿抿唇:“我有法子,既然是积善拿来的银票,那肯定还得从积善那里下手。”
“她既然带走了我的方子,必然还想往凤翔楼去。红芍姐姐,劳你快去把她追回来,别跟她提这银票的事,也别提方子,只说我盘算着我们店里还能加个人手,想请她来帮忙。”红芍忍不住扁扁嘴:“她偷了咱们店里头的方子,我要是她,早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哪还有脸再回来?”
“这倒未必。”陆怀熠的指尖在桌上轻轻磕几下,“你和芫娘方才都说她一直打量着荷花酥,如今荷花酥也的确是让积香居赚了不少,凤翔楼不眼红是不可能的。”红芍恍然大悟:“六爷的意思是她想偷荷花酥的食谱,没成想把藤萝饼的东西给偷走了?”
芫娘也点点头:“那藤萝饼只是我尝试过的方法,都是留着给我自己看的草拟,记得乱七八糟不成样子,就算是偷去了大抵也用不成。”“但是凤翔楼没得着荷花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咱们现下找积善去,就是给瞌睡的人递枕头,积善肯定会来的。”“更何况只有她回来了,我才能找着我的藤萝去哪了。”
“诶,那你放心。”红芍忙不迭应声。
她看着芫娘成日成日做藤萝饼,深知此中不易,更知荒娘从香海到顺天究竟吃过多少苦,如今眼见得就快能做出芫娘家人最熟悉的藤萝饼来,她怎么能让芫娘功亏一簧呢?红芍慎重地点下头:“芫娘放心,我心下有数了,指定把人给你带回来。”
另一头的积善抱着从积香居拿出来的盒子,半点也不敢停留,忙不迭往南城的凤翔楼跑回去。她一出门就后悔了。
当初她和芫娘一起削土豆,洗木盆,芜娘待她那么好,她却背叛芫娘,还偷了芫娘的食谱。
虽说她把身上的五两银子都留在了积香居,可她还是过意不去。
她不想这样的。
可是外头没有活计,凤翔楼虽给了遣散的银子,但在顺天城里实在花不上几天。芜娘就算答应帮她找活,却也未必会有什么结果。
她头脑—热,满心只剩下一条出路——若是把荷花酥的食谱交给凤翔楼,掌柜和主管或许就能重新把她留下。
一咬牙一跺脚,积善往凤翔楼去的步子更急了。
凤翔楼如今凋敝了许多,天色一黑,后厨半个人影也再没有。积善敲了半晌们,才堪堪将后院的门敲开。
主管打着呵欠睨她一眼:“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积善举起盒子:“主管,这是积香居荷花酥的方子。”“我实在是没有活可做了,能不能让我留在凤翔楼再干些日子?”